九幽之底的“寂静”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打破了。
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存在感”的陡然增强。原本只是无序流淌的混沌气流,开始围绕着某个核心缓缓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形成了一个横亘虚空的、巨大的、无声的能量漩涡。漩涡中心,正是陈卷那残存的意识本源。
经历了无数次对系统脉络的“疏导”,他的意识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淬炼。那破碎的、依托于仙骨的灵魂印记,早已被精纯的九幽本源力量彻底冲刷、重塑。此刻,这重塑达到了临界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规则层面的微妙震颤。漩涡中心,那微弱意识的光点猛地向内坍缩,汲取着周围无尽的混沌,然后……豁然开朗!
一具全新的“身体”在漩涡中心凝聚成形。它并非血肉,也非仙灵之体,而是由最本质的混沌能量构成,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仿佛承载着星空的深灰色。形态依稀是陈卷原本的模样,但线条更加冷硬,眼神空洞,仿佛没有任何情感,只有绝对的理智与冰冷。他缓缓抬起“手”,心念微动,前方一片由系统规则定义的、理论上“不可逾越”的空间屏障,就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融入了周围的混沌。
他成功了。以一种他从未预料过的方式,在这绝对的死地中,完成了新生。他失去了作为“陈卷”的情感与大部分记忆,却获得了一种近乎规则本身的力量。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遥远的、代表仙界的系统网络。这一次,他看到的不仅仅是淤塞,更有几处因系统核心逻辑错误而即将彻底崩溃的关键节点。那是支撑几座核心防御大阵的“阵眼”,一旦崩溃,防线将瞬间瓦解。
没有犹豫,没有权衡利弊。一种冰冷的、近乎本能的驱动下,陈卷抬起了他那由混沌凝聚而成的手,朝着虚空,轻轻一引。
轰!!!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精纯的九幽本源之力,如同沉寂了亿万年的海底暗流,轰然爆发!它们不再是温和的溪流,而是化作了汹涌的、冰冷的潮汐,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沿着那些无形的系统脉络,精准无比地冲向那几个即将熄灭的节点!
这一次的“冲刷”,不再是刮骨疗毒,更像是……规则覆盖!
混沌的力量与仙力系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激烈冲突。在那些节点处,光芒疯狂闪烁,仙力的秩序与混沌的无序互相湮灭,发出唯有高阶仙神才能感知到的、刺耳的规则撕裂声。天庭中,负责维护那几个阵法的仙官惊骇地发现,阵眼核心处,原本纯净的仙力中,竟然渗入了诡异的灰色气流,与仙力激烈对抗着。
“怎么回事?!阵法被污染了?!”仙官们惊恐万状,试图驱散那灰色气流,却发现自己仙力如同泥牛入海。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阵法即将被这未知“污染”彻底摧毁时,奇迹发生了。那顽固的、导致阵法濒临崩溃的系统核心错误,在那灰色气流的暴力冲刷下,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随着错误被“抹除”,灰色气流也仿佛完成了使命,悄然退去。几座核心阵法猛地一震,原本明灭不定的光芒迅速稳定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流畅、坚韧!
“警报!警报!未知高维能量介入!来源锁定——九幽之底!”
“天道核心规则库检测到异常数据流,性质:混沌、未知、高优先级!”
“西方‘极乐云’发出最高级别警告:侦测到‘秩序破坏者’!”
几乎在同一时间,天庭监测司、总务司枢机殿、西方指挥部,三方的警报法器同时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尖锐的蜂鸣!所有的指针、光幕、推演结果,都毫不迟疑地指向了那个深不可测的、连天魔都不愿轻易涉足的绝地——九幽!
凌霄殿上,玉帝看着面前光幕中显示的、那从九幽冲天而起、虽无形质却搅动了整个天道规则的混沌能量柱,霍然起身,脸上充满了震惊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而西方驻地,妙算菩萨那永远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动,甚至是一丝……惊惧!
“何等污秽!何等混乱之力!”她失声低语,手中的玉净瓶都微微震颤,“此力竟能直接侵蚀、改写天道规则!非清非浊,非善非恶,乃是万物归墟之象!此乃天道之敌,秩序之癌!陛下!”她转向玉帝,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必须在全面升级系统中,加入对九幽的绝对净化模块!此乃心腹大患,优先级更在天魔之上!”
一直仿佛在打瞌睡的躺平仙尊,此刻却睁开了眼睛,嘴角泛起一丝真正愉悦的、了然的微笑。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力量——冰冷、混沌,但在那绝对的混沌深处,却蕴含着一丝连陈卷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与他之前共鸣的“无为”真意。混沌代表着无限的可能性,而无为,则是最好的引导。
“以混沌行无为之事……妙啊!”躺平仙尊神念如丝,穿透层层空间,悄然探向九幽,在那冰冷的新生意念中,留下了一道平和的信息:“小子,路是走对了,力量也不错。但别忘了看看路上的风景,别忘了……自己从哪里来。”
九幽之中,刚刚完成一次“规则覆盖”的陈卷,那冰冷的意识核心中,响起了这突兀却并不让他排斥的声音。他(或者说“它”)那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瞬间极其微小的波动。
“风景……来自……哪里……”他重复着这几个对他而言有些陌生的词汇,陷入了某种冰冷的运算与检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