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维
我是一个来自江苏的流亡学生,1940年考入国立三中高中部,在校三年。今天,愿借征集文史资料之机,寄以思念之情。
一、会馆和庙堂
三中当时虽是个重点国立中学,但却没有一个正式的校舍。初中部在关帝庙,女子部在文坛,只有高中部比较像样,是个军阀时代的旅部所在地。晚上,我们这些高中部的男生在教室里上完自习,就带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江西会馆”(所谓“会馆”是江西商人在贵州经商的聚会和祭祠活动等的场所)去睡觉。经过八小时的休息天一亮,又从会馆回到旅部,开始一天的紧张学习。
二、半夜捉臭虫
宿舍简陋,大家并不在乎,最令人伤脑筋的倒是床上的臭虫,它闹得你彻夜不得安眠。我们睡的是上铺,这种小东西白天躲在木床的缝隙里,一到晚上,正当我们入梦之际,它们就出来活动了,咬得你又痒又痛,举手拍打,臭味难闻。而且它们的警惕性高,行动快速,一旦被人发现,就立即钻进缝隙里去。为了虎穴追踪,只好点了木油灯用竹片去掏。于是捉臭虫就成了大家的一种夜生活。
三、敲碗闹饭厅
流亡学生没有经济来源,吃饭全靠政府救济,叫做公费学生。学校把这笔钱交给一个包厨的老板,由他来管大家的一日三餐。我记得他是一个独眼龙胖老头,是个把头式的人物,在地方上有一定的势力。他经常在克扣副食上打主意,有时好几个星期菜碗里见不到猪肉。对付他这种不法行为,我们也想出了一个整他的办法。那就是放开肚皮吃饭,大家约好了饭厅里敲碗,高声喊叫:“我们没吃饱”。胖老头见情况不妙,怕丢了这笔生意,只好立即淘米下锅煮饭。经过这么一闹,他知道这样做下去得不偿失,以后就再也不敢克扣了。
四、绿豆汤
暑假期间,流亡学生无家可归,生活单调,白天三五成群,到铜江游泳跳水,消消暑气,晚上每人一把蒲扇,找个阴凉地方纳凉。口渴了,买个便宜的凉薯解解馋。但是有诱惑力的莫过于那附近小店里现做的绿豆汤。它用井水浸过,清凉可口,还有几分甜味。穷学生有时免不了把身边仅有的几个钱,也用来买碗喝:那真是一种高级享受,其味无穷。用现在的观念来看,它就是当年的“可口可乐”啊!
五、玉屏箫
那个时代,文娱活动几乎等于零。全靠自娱自乐。收音机是稀世珍品;电影也没见过。但他们并不自甘寂寞,在课余时间,充分利用一些简单的乐器,如二胡、笛子和弓锯等,进行雅俗共赏的演奏,其中尤以洞箫最为普遍。洞箫是玉屏的特产,有园箫、扁箫和紫竹箫等多种式样,价廉物美。这种乐器发出的声音幽扬动听,学起来也很容易。当时在三中比较流行。夏秋之夜,皓月当空,三两同窗,你拉二胡,我吹洞箫,合奏一曲,别有情趣。《汉宫秋月》、《悲秋》和《孔雀东南飞》等是最受大家喜爱的曲调。
六、木油灯
饮食起居和生活文娱都是就地取材,夜间照明也不例外。煤油灯和腊烛当时都是高档奢侈品,学生们用不起。铜仁有一种叫木油的,白色固体,做成面盒形的块状物出售,寻常百姓家都用它来照明,学校的总务科大批买来,每月按定量发给每个学生,供自习之用。一个小碗,几根灯草就能解决问题,光度虽不及腊烛。但看书还是可以的,就是气味难闻些,习惯了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好。铜仁还有一种土制的照明物,是用一种薄木片上蘸松香做成的,专门用来夜间走路用。我们每晚下自习由旅部大楼回到江西会馆,就是用它来指路的。
俱往矣,时光推移,景物改观,数风流人物,尚看今朝。愿铜仁一中人才辈出,后继有人。
张维、男,70岁。1943年毕业于国立三中高中部第六班,之后进入浙江大学外语系和北京外国语学院研究生班,毕业后一直在世界知识出版社从事国际问题书籍的翻译和编译工作。任编审(司级)。通讯址:北京左家庄三源里9楼3门50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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