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海面,被一种诡异的静谧笼罩。浮筏悄无声息地漂在离接入点b约百米远的水面上,远处那片发光海域的磷光,在黑暗中如呼吸般明灭,仿佛有生命的巨兽在蛰伏。林远和阿伦已经穿戴好陈旧的潜水装备,背上氧气瓶,面罩下的脸紧绷着。凯拉最后一次检查了那个简陋的声波发射器——一个用无线电零件和压电陶瓷片拼凑起来的、用防水布包裹的盒子,连接着电池组。小敏紧紧抱着信号枪和急救包,跪在浮筏上,脸色惨白,目光死死盯着幽暗的海水。
“记住,窗口期只有15分钟。”林远的声音通过简陋的水下通讯器(从潜艇里翻出的老式型号,有效距离极短)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4点17分准时下潜,找到入口,尝试开启。如果4点32分前没有成功,或者遇到任何危险,立刻撤退。明白吗?”
“明白。”阿伦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调整了一下腰间的潜水刀和绑着荧光棒的腕带。
凯拉将声波发射器递给林远,屏幕上显示着她计算出的谐振频率数值:“频率已设定。靠近发生器一米内,对准中心部位,按下这个按钮,持续十秒。理论上……应该能引发过载。”
林远接过设备,沉重地点头。理论,在这片未知的恐怖之海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4点15分。4点16分。
突然,远处发光海域那澎湃的、令人不安的磷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仿佛电力被切断,海水的光芒在几秒钟内消退,只剩下微弱的、如同余烬般的零星光点,最后彻底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
声波间歇期开始了!
“就是现在!”林远低喝一声,和阿伦对视一眼,同时向后仰倒,没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中。
水下世界瞬间吞噬了他们。头灯的光柱在漆黑的海水中切开有限的空间,能见度不足十米。海水冰冷,水流湍急。两人奋力下潜,按照凯拉描绘的简易地图,向预估的入口位置潜去。耳边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水流掠过面罩的嘶嘶声。
下潜到约十二米深度时,借助头灯,他们看到了目标——一面覆盖着厚厚海藻和藤壶的岩壁,但仔细看去,岩壁底部有一个明显是人工开凿的、边缘规整的圆形凹陷,直径约一米五,中央有一个卡槽。正是维护通道的入口!
林远游近,掏出那张黑色权限卡,对准卡槽插入。卡片没入,片刻沉寂后,入口内部传来一阵低沉的机械运转声和气压释放的嘶嘶声。圆形舱门缓缓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充满静止海水的、幽深的金属管道!
成功了!入口打开了!
就在这时,林远瞥了一眼潜水表:4点25分。时间过去8分钟。间歇期还剩7分钟!
“阿伦,警戒!我进去放置设备!”林远通过通讯器下令,同时毫不犹豫地游进管道入口。管道内部直径约两米,笔直地通向黑暗深处,内壁是光滑的金属,布满了各种管线和指示灯,但此刻全部熄灭。
他沿着管道向前游了约二十米,头灯照亮了前方——一个巨大的、如同巨大海胆般的金属构造体嵌入管道尽头的岩壁中,表面布满了碗口大小的发声孔。这就是声波发生器!
时间紧迫!林远迅速游到发生器前,将声波发射器紧紧按在中心区域,大拇指悬在启动按钮上。
“阿伦,情况如何?”他对着通讯器问。
“外面……光……光又开始亮了!”阿伦的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
林远猛地回头,透过管道入口望去,只见外面原本漆黑的海水,正从极远处开始,迅速被一种令人心悸的蓝绿色光芒重新点燃!那光芒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速度极快!间歇期即将结束!
“没时间了!”林远不再犹豫,用力按下按钮!
声波发射器上的指示灯亮起,发出一种人耳几乎无法察觉、但能让水体产生细微震动的低频嗡鸣。
一秒……两秒……
发生器毫无反应。
三秒……四秒……
外面的海水已经亮如白昼,无数发光的光带疯狂舞动,仿佛被惊扰的蜂群!甚至能看到一些巨大的、模糊的发光阴影在远处游弋!
“林大哥!快出来!它们来了!”阿伦在入口处焦急地大喊,已经能看到几条发光的光带如同触手般向管道入口探来!
五秒……六秒……
林远的心沉到谷底。失败了吗?频率错了?还是功率不够?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刺耳、仿佛金属撕裂般的尖锐高频噪音猛地从发生器内部爆发出来!同时,发生器表面瞬间变得通红,几个发声孔爆发出刺眼的电火花,整个装置剧烈震动起来!
成功了!谐振过载!
“走!”林远一把抓起冒烟的发射器,转身拼命向入口游去!
此时,管道外已是一片光的炼狱!无数发光生物被异常声波和发生器爆炸激怒,疯狂地聚集在入口处,密密麻麻的光带试图涌入管道!阿伦正用潜水刀疯狂地挥舞,砍断了几条试图缠住他的光带,但更多的正蜂拥而至!
林远冲出管道,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整个海域仿佛沸腾了,视野所及全是疯狂舞动的耀眼磷光,亮度远超之前任何时刻!他一把拉住阿伦,奋力向水面游去。
“凯拉!小敏!准备接应!我们上来了!”林远对着通讯器大吼,但耳机里只有强烈的电流干扰噪音——发生器的爆炸干扰了通讯!
两人拼命上浮,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发光狂潮。就在他们即将浮出水面时,一股强大的、混乱的暗流从下方袭来,瞬间卷住了他们!是发生器爆炸引发的紊流!
“抓紧!”林远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两人就被失控的暗流裹挟着,像两片树叶般被甩向未知的方向,彻底失去了对上方的感知。氧气在急速消耗,意识开始模糊……
……
不知过了多久,林远被剧烈的咳嗽惊醒。他发现自己趴在一条陌生的、布满鹅卵石的河滩上,半截身子还泡在冰冷的水里。阳光刺眼,空气清新,带着浓郁的泥土和植物气息。他挣扎着坐起,看到阿伦躺在不远处,也在痛苦地呛咳。
他环顾四周,心脏猛地一缩。这里不是他们下水时的海湾!这是一条宽阔的、水流湍急的陌生河流的入海口,两岸是茂密得不见天日的、从未见过的热带雨林,植被的形态怪异而巨大,空气中回荡着奇异而嘹亮的鸟鸣虫嘶。远处,隐约可见高耸入云的山脉轮廓。
他们被暗流冲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林远!阿伦!” 这时,凯拉和小敏的声音带着哭腔从身后传来。林远回头,看到她们正从下游不远处一片被冲上岸的浮木残骸中挣扎着爬起,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还活着。看来浮筏被暗流打散,她们也被冲到了这里。
四人劫后余生,聚在一起,脸上没有喜悦,只有巨大的茫然和更深的不安。
“这是……哪里?”小敏的声音带着恐惧,望着眼前这片完全陌生、充满野性生机的世界。
凯拉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植物和地貌,脸色凝重:“植被类型……从未见过。空气中的气味……也很奇怪。我们可能……被冲到了岛屿的另一侧,一个……与世隔绝的区域。” 她蹲下身,检查着河滩上的痕迹,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看这个!”
众人围过去,只见松软的泥地上,留有几个巨大而清晰的足迹,三趾,带有锋利的爪印,比已知的任何陆地动物的脚印都要大得多!
一种低沉而充满威胁的、仿佛来自远古猛兽的咆哮声,恰在此时,从密林深处传来,震得树叶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