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春风裹挟着泥土和新生植物的气息扑面而来。四人钻出洞口,深吸一口气,肺腑间满是草木萌发的清甜。
峡谷在春日阳光下展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两侧陡立的岩壁依然巍峨,赭红、灰黄的岩层缝隙间,却已钻出丛丛嫩绿的苔藓和顽强的小灌木。谷底那条宽阔的大河因雪水融化而水量丰沛,河水泛着浑黄的色泽,奔流之声如闷雷般在谷中回荡。谷底不再是荒芜景象,新生的野草如绿毯般铺展,低洼处积水成塘,蛙声初鸣——与山脉彼侧相比,这里的春天来得更早,生机勃发。
这地方倒是比咱们那儿暖和!阿伦活动了下左肩,伤口在温暖潮湿的空气里痒丝丝的。他眯眼望向对岸——河水汹涌,浪花拍打着岸边的新生芦苇。
林远抹去眉梢沾染的雾水,指向斜下方一处岩壁凹陷:趁天黑前赶到那里。背风,近水,视野开阔。那天然石窟口垂挂着嫩绿的藤蔓,像为山崖缀上了流苏。
下山路因春雨变得泥泞难行。坡面的页岩被浸润后更加湿滑,每步都需格外小心。小敏第三次滑倒时,阿伦用未受伤的右手及时抓住她背篓:留神脚下!这泥比冰还滑!
节省体力。林远头也不回,鹿皮靴在泥地里留下深深的印记。他如岩羊般灵巧地选择落脚点,腰间的石斧随着动作轻摆。凯拉跟在最后,手指拂过湿滑的岩壁,突然惊呼:这里有凿痕!
被青苔半掩的石阶在泥泞中隐约可见,通向河岸。阿伦用脚拨开浮土,露出青黑色石阶,缝隙里钻出鲜绿的蕨类嫩芽。这台阶怕是古族开春时修的?
临近河岸,水汽混着腐殖质的气味扑面而来。一头麋鹿的残骸半陷在泥沼中,新鲜的血迹尚未完全被雨水冲刷干净,头骨上的爪痕深可见骨。
林远蹲下探查爪痕:不超过两天。他拨开被啃食的皮毛,掠食者体型巨大,爪牙锋利。
阿伦握紧厚背石刀,目光锐利:这儿的野兽饿了一冬天,正凶着。
取水时,浑浊的河水突然翻涌。小敏刚俯身,就被林远拽着后领迅速拉开。一道黑影掠过水面,鳄鱼般的巨尾扫过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溅起混浊水花。
是水蜥!凯拉将药篓甩到背后,春季是它们的繁殖期,特别凶猛!
那生物在十米外露出阴冷的眼睛,鳞片沾满水藻。对峙片刻后,它缓缓沉入泛着泡沫的河水。
石窟内弥漫着泥土和霉菌的气息。入口垂挂的藤蔓新叶初展,岩顶裂隙渗下的春雨在洞底汇成小水洼。地面积着去冬的枯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这地方倒像个现成的家!阿伦兴奋地拨开洞口的藤蔓,发现角落堆着整齐的干柴,石砌的火塘里还有未燃尽的炭块。
凯拉捡起一块焦木,指尖拂过上面的螺旋纹路:是古族春季狩猎时的临时营地。她注意到岩壁上有烟熏的痕迹,他们在这里躲避春汛。
林远带人清理洞穴,用石块加固入口。阿伦在斜坡上设置陷阱,伤口在潮湿天气里隐隐作痛。
别逞强!小敏强行给他换药时责备道。绷带下的伤口周围泛着红肿。
春夜的山谷并不宁静。蛙鸣虫叫声此起彼伏,偶尔传来野兽的嘶吼。四人围坐在新生的火塘边,分享着带来的干粮。
凯拉借着火光研究地图,炭笔在羊皮纸上移动:河流在峡谷转弯处没入地下,这可能是古族选择在此建立营地的原因。她突然用匕首轻刮岩壁,看这些痕迹......
被春雨浸润的岩壁显露出赭石绘制的图案:舟船航行于星辰之间,船头人形高举发光的杖。壁画一角刻着熟悉的漩涡符号,旁边点缀着水滴状图案。
这是......春汛航行图?阿伦凑近细看。
是星象与水文的关系图。凯拉声音激动,古族在春季根据星象判断水流变化,进行迁徙!
洞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声。林远迅速压低火势,黑暗中听到远处水蜥的低沉吼叫。
后半夜阿伦守夜。他裹紧微湿的皮袄,石刀横在膝头。月光下,河面反射着粼粼波光。
两道背鳍划破水面,向河岸游来。撕咬声和压抑的咆哮在春夜里格外清晰。
天将破晓时,对岸峭壁有绿光闪烁,如萤火般在薄雾中明灭,片刻后消失在岩缝间。
这春天里的峡谷,比冬天还热闹。阿伦对来接替的林远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