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字迹她比谁都熟悉,那是她父亲的字。
秦洛极快地看了信中的内容,更是让她大吃一惊。
是父亲三年前写给萧衍的。
父亲他,在劝谏萧衍争储……
“哎呀,小少爷你眼睛没事可是万幸,咱们快把衣裳换了, 不然夫人一会儿逮着机会定是要收拾你的。”
忽然,外面有丫鬟拽着落了一身鸡屎的秦明远要换衣服。
秦洛来不及细看,也来不及细想,便把信装了起来,揣进怀里,又把那砸开的锁尽量合到看起来还锁着的模样,随后关上柜子疾步走到门前。
秦明远是妾生的,但是她娘不知去了何处,便一直与王梅花住在一个院子里,幸好他们不是来这正屋,秦洛站在门前拉开一个缝隙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秦明远的屋子没有关,里面听着小丫鬟连哄带骗地帮着他换衣裳。
她得等着他们先出去再离开,不然很容易被当场发现。
小丫鬟带着秦明远出了院子,秦洛也出了王梅花的卧房。
竟在要出外院的垂花门前遇到了叶清安。
他迎面看到秦洛眼睛便是一亮,而后四下望了一圈见没人,便上前拦住了秦洛,压着极低的声音迫切地问:“洛洛,那个疯子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恶心人的心思不死,秦洛自然也要将那茶艺练到炉火纯青。
她道:“清安,我被迫身入虎穴,整日被那个疯子折磨,但幸而还有些功夫傍身,没有让他得逞,我还是清白之身。我的心里只有你,会一直记得你对我说的誓言,等着你日后救我离开那疯子,把我娶回去。”
秦洛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娇软一些,但不尽人意,也只是比平常语气温和一些,丝毫看不出女儿家委屈时那千娇百媚的模样。
叶清安听到秦洛还是清白之身便一颗心落了地,他蓦地就想又上去握秦洛的手,秦洛当即避开,“注意有人。”
叶清安喉间滚动了一下,很是抱歉道:“洛洛,那我成亲那天你会来吗?”
秦洛默了默:“会的。”
叶清安高兴极了,“好,我等你。”
一刹那间,他的脑子里已经在想,要安排在那个屋子与秦洛相见更安全,他的新婚日,他想拥入怀的人是她。
秦洛没有与眼前这个让他恶心的人说太多,便先行一步。
拐进垂花门外一个夹道中,猛地迎面撞上一个如石柱一样硬邦邦的胸膛,幸而她敏捷,用双手抵住。
“王爷你像个石柱子一样站在这里做什么?”她瞪着一双明亮锐利的凤眸,一副被吓到的不喜。
萧衍剑眉下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语气也是听不出来任何情绪:“怎么,你在背着本王做什么亏心事?”
秦洛倏然心口一紧,这疯子该不会真的听到自己与叶清安的对话吧?
她没有做亏心事,但心里总是有种自己不正经被男人抓到的别扭感。
“王爷说笑了。”秦洛说完便径直从萧衍身侧走过,往厅里去。
萧衍站在原地,看向不远处垂花门的方向。
依旧面无神色,瞳仁却如深渊越发深邃。
厅里蒋氏和秦国等人都还在。
秦洛坐下看着眼前那脸色黑沉、眉心一点红的秦国问:“听说这几日城中有盗贼,不仅盗了廖府,还盗了咱们秦家,可真是如此?”
说起盗贼秦国更觉郁气不散。
那晚他在书房,王梅花已经睡下了,院子里突然来了两个盗贼,幸亏发现得及时,家里倒是没有丢什么。
但他与那两个人打斗时被其中一人用什么暗器喷出一根银针来直抵眉心,结痂还没掉,看起来甚是狼狈。
他道:“不过是两个贼匪,已经交给官府处置了。”
秦洛双眸威肃,嘴角冷勾:“那就好,可别丢了您的什么贵重之物。”
片刻后萧衍回来,今儿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再坐下去是浪费时间,秦洛便道:“王爷,您吃好了么,吃好的话,我们也该回去了。”
萧衍一双不善的眸扫过她,也没在落座,当即便又转身向外走,还冷冷道:“这满窝妖孽之地,本王早已不想待下去。”
秦洛冲蒋氏王梅花秦香薇几人颔首:“年纪大了的人,可要当心啊,若不然府里再进了什么贼或者是盗的,不小心就会折了那把老骨头,想想就让人心惊!”
她边说着边冷眼一瞥出了厅外。
蒋氏气得一双布满皱纹而不花的眼睛迸发着如淬了毒的刀。
一旁一直心惊胆战的小丫鬟屏气凝神,心里暗暗祈祷:这夫妻俩,一个疯阎王想打人就打人,一个女罗刹想损人便损人,今后千万别再来了!
……
萧衍早已经出了府外上了马车。
钱多多手里拿着一只鸡腿蹲在厅前的石阶上边吃边等着。
见秦洛也出来便站起身迎上,“要走了?”
秦洛看着满嘴流油的钱多多蹙眉:“你怎么弄来的鸡腿?”
“吓唬秦明远那小子,他给我扯出来的。”
“……”
走到马车前,车门大敞着。里边男人双腿跨得肆无忌惮,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车厢。
他环抱双臂闭着眼,看都没往车外看一下,刀刻斧凿般的侧脸倒是好看,但丝毫没有人情味。
果然,人疯了连面相都不像人。
秦洛蹙眉,抬腿上了马车,从他伸得老长的小腿上迈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她定定地看着那一张闭上眼看起来似乎深不可测的脸,脑子里开始想父亲的那封手札。
三年前,父亲要扶持萧衍争储。
信封上没有写一个收信人的字,可见那信不是父亲在北境写的,而是回了京城后写好,打算就近给了萧衍。
那么目的若是争储,极有可能是在当年太子病危的时候。
因为若是太子没有病危,父亲断不会做出这等悖逆君上之事。
那么现在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不管父亲与萧衍私下的关系是不是很近,但一定是对他很是认可,才会冒险写这样的一封信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可是为什么这封信会出现在秦国的手里。
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秦国偷了信,那父亲岂会没有发现?
若是发现了,那父亲难道没有怀疑是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所为,以至于现在还落在他的手里?
秦洛越想脑子越乱如麻,不禁紧蹙双眉毛。
她又不能就这么直接问萧衍。
因为,若是当初父亲发现了萧衍有问题,最后觉着他不是值得拥护的人而放弃表明扶持他,此时直接问关于信的问题显然是不合时宜。
万一因为萧衍背地里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最后才被父亲放弃,被皇帝摈弃。
那么,面对这样一个她没有把握的人,此时她去问,很可能是将自己置于险境。
那封信的事,还是再探探眼前这个疯子的虚实,再做决定要不要让他知道。
秦洛心里下了决定,还是先探探他和父亲曾经的关系。
她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那丰挺眉骨下的深邃眼窝丝毫没有一点转动的迹象,看起来极其严肃不容打扰,她试探唤道:“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