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珠的蓝光炸开那一瞬，煎饼纸上的油渍像是活了，顺着金线爬满滑板底面。强光爆闪，数据针被震得偏移三寸，擦着动脉划过，在手腕上拉出一道血口。
李狗蛋借着反冲力翻滚出去，后背撞进一条地缝。他没停，立刻把滑板横插进裂缝卡住身体，双脚蹬地翻身站起。手还在抖，呼吸有点乱，体内的能量像被抽干的井，系统反馈慢了半拍，但他脑子清醒。
他知道现在最要命的不是伤。
是动静太大了。
地面开始震。
不是余波，是新的东西来了。
远处一团黑影从残页废墟里冲出来，四蹄落地时砸出环形冲击波，一圈圈往外推，所过之处空间像玻璃一样裂开细纹。那玩意浑身漆黑，背生双翼，头似虎、角如鹿，一双眼泛着混沌红光。
穷奇。
它没看李狗蛋，也没停步，直奔那团还没散尽的法则修正液残流而去，张嘴一吸，整片灰雾全被吞进肚子里。
李狗蛋瞳孔一缩。
“别！”
他喊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穷奇的身体猛地一顿，四肢僵直，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紧接着，它的脊椎开始拉长，脖子一节节伸出去，足有十几米。脑袋变形，耳朵变小，角退化成骨突，嘴部前突拉长，活脱脱一头长颈鹿的模样。
但它还在吼。
声音不像兽叫，倒像是无数公式在烧，噼啪作响。每吼一声，空气就凝出一片倒悬的瀑布，全是漂浮的算式和断裂的等号。
它四蹄刨地，转身朝李狗蛋冲来。
一步踩下，地面龟裂，时间刻度从裂缝里冒出来，有的往前跳十年，有的倒流回昨天。第二步落下，空间错位，一块悬浮的法则残页直接被撕成两半。第三步逼近，冲击波贴地扫出，李狗蛋侧身翻滚，躲过气浪，但衣角还是被卷进去，瞬间老化成灰。
他趴在地上，喘了口气，摸向腰间辣条袋——空的。
又摸外套内袋——只剩一张皱巴巴的煎饼纸。
他抬头看去，穷奇已调转方向，长颈扭成怪异弧度，盯着他，眼中红光闪烁不定。嘴里滴下的黑色黏液落在地上，滋啦作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这不是攻击。
这是疼疯了。
李狗蛋慢慢站起来，把滑板挡在身前，没摆战斗架势，反而把手摊开，举到胸前。
他记得之前混沌也是吃坏肚子才乱来的。
这玩意现在就是个巨型版的消化不良患者。
他开口：“你不是想打我。”
声音穿过扭曲的空间，竟清晰传了过去。
穷奇耳朵动了一下。
李狗蛋继续说：“你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现在难受对吧？我能帮你。”
穷奇没动，长颈微微下沉，像是在听。
李狗蛋往前迈了一步。
地面轻微震动，但他没停。
他又说：“我不碰你，你也别冲过来。咱们好好说话。”
穷奇突然抬蹄，重重砸地。
轰！
裂缝蔓延到他脚边，但他站着没动。
“我知道你不信。”李狗蛋从内袋抽出那张煎饼纸，轻轻抖开，“你看这个，上面有油，有字，还有点辣味。我以前饿极了也这么吃过，吃完肚子疼，可后来有人给我递水，我就缓过来了。”
纸面在微弱光线下泛着油光，隐约映出几个歪斜的字：辣魂配方。
奇怪的是，那光竟然和穷奇体内流动的黑气产生了轻微共鸣，一闪一颤。
穷奇的瞳孔缩了一下。
长颈低了半尺。
李狗蛋见状，又往前走了一步。
“你现在就像那天的我，吃错了东西，走错了路。但没关系，饭碗的事，大家都能聊。”
他把纸对着它晃了晃。
“你看，我也懂。”
穷奇终于不动了。
四蹄站定，长颈垂下，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杂音。黑液顺着嘴角流下，滴得越来越慢。
李狗蛋松了口气，正准备再靠近一点，忽然察觉脚下不对。
低头一看，地面裂纹中浮现出一行小字，像是某种古老符文，正在缓缓拼写：
【学霸笔记……引导……】
他一愣。
系统没提示，也不是幻觉。这字是直接从地里冒出来的，像是被人用指甲刻上去的。
他立刻反应过来。
这不是警告，是线索。
穷奇的问题不是打不死，而是变不了。它吞了修正液，血脉被强行改写，系统启动了降维封印机制，把它往非战斗形态压，结果压得太急，卡住了。
需要引导。
就像当初给混沌放广场舞助消化一样。
只是这次，得用“学霸笔记”。
他摸了摸身上，没有。上次用完就丢在早餐摊了。
但现在这地方，连纸都是残页拼的，哪来的笔记？
他抬头看向穷奇。
那家伙似乎也感觉到什么，长颈缓缓抬起，眼中的红光开始波动，像是在挣扎。
李狗蛋咬牙。
没有笔记，那就造一个。
他把煎饼纸按在滑板上，手指蘸了点手腕流出的血，在纸上画了个最简单的符号——加号。
刚画完，纸面一震，金线从边缘爬出，缠上血迹，形成一个微型阵法。
他低声说：“就当是作业补交了。”
话音落，纸上光芒一闪。
一道信息流冲天而起，直入混乱空间，化作三个大字，悬在半空：
《初等数学导论》
穷奇猛地抬头。
长颈完全伸直，眼睛死死盯着那三个字。
它动了。
不是冲撞，不是咆哮。
而是仰起头，张开嘴，轻轻咬住了那行光字的尾端。
像是在吃。
又像是在读。
李狗蛋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这一口下去，要么解了它，要么彻底崩了。
风停了。
数据流静止。
连裂缝都不再蔓延。
整个残流区陷入短暂的安静。
穷奇咀嚼得很慢。
每一口下去，体内的黑气就淡一分，长颈微微缩短，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它的眼中红光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清明。
李狗蛋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有用。
他正想着下一步怎么继续喂，忽然发现不对劲。
穷奇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痛苦，也不是迷茫。
而是一种……看透了什么的神情。
它缓缓低下头，长颈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嘴巴一张，吐出一小团发光的液体。
那液体浮在空中，分成三滴。
第一滴落地，化作一本破旧笔记本，封面写着“物理课代表·牛顿”。
第二滴飘向李狗蛋，贴在他胸口，渗入衣服，变成一道暖流。
第三滴悬停半空，缓缓展开，显出一行字：
【法则不会崩，因为有人愿意教。】
李狗蛋怔住。
他还来不及反应，穷奇突然抬蹄，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
动作很轻，像是提醒。
然后它转身，四蹄踏空，一步一步走向废墟深处。每走一步，身形就缩小一分，等到最后消失在裂缝尽头时，已经变成一头普通长颈鹿的模样。
只留下地上那本笔记，静静躺着。
李狗蛋走过去，捡起来翻开。
第一页写着：
“今日教学目标：让凶兽理解1+1=2。”
他合上本子，握紧。
远处，一道新的裂缝缓缓闭合。
他站在原地，听见自己心跳声。
咚。
咚。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