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悬浮于帝都苍穹之上,逼退神庭的威势如同实质般笼罩着整个战场。帝国军民仍沉浸在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对帝君无边伟力的敬畏之中,震天的欢呼声浪尚未平息。然而,居于战场核心的章邯、墨翟等帝国重臣,以及近距离伴于扶苏身侧的赢稷,却最先察觉到了那令人心悸的异常。
章邯紧握剑柄,目光如炬,死死锁定着空中那道伟岸却开始显得有些…扭曲的身影。他身经百战,对能量的感知敏锐异常。此刻,他清晰地感觉到,扶苏周身那原本混沌与秩序微妙平衡的光晕,正变得极不稳定。秩序神链的光芒时而黯淡,仿佛随时会崩断;而混沌雾霭则如同沸水般剧烈翻涌,时有失控的迹象喷薄而出,将周围的空间灼烧出短暂的虚无。
墨翟面前的监测法阵更是发出了刺耳且混乱的尖鸣。代表能量层级的数值不再是稳定的峰值,而是如同疯癫般剧烈跳荡,时而冲上不可思议的高度,时而又骤降至谷底,完全失去了规律。“陛下…陛下的力量波动正在失控!”墨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混沌与秩序的平衡正在被打破!每一次出手,都像是在…撕裂规则本身,而规则的反噬…正在回馈到他身上!”
最直观的征兆,来自扶苏右眼的那道“创灭之瞳”。那混沌漩涡的光芒不再恒定,时而暴涨,刺目得让人无法直视,仿佛一个微型宇宙正在走向热寂终点的最后爆发;时而又骤然黯淡,几近熄灭,如同能量耗尽。瞳孔周围的裂纹,似乎比刚才…细微地扩大了一丝。
扶苏本人,那亘古不变的淡漠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仿佛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源自宇宙本源的巨大痛苦和压力。他周身的能量并非在减弱,而是在以一种危险的方式积累和躁动着。
更可怕的,是这股失控力量开始对现实产生的不可控的副作用。影响首先体现在帝都上空的大片区域。
一片空域内,十几名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龙卫骑兵连同他们的灵兽坐骑,突然失去了重量,如同溺水般在虚空中无助地翻滚、漂浮,完全无法控制身形。而邻近的另一片空域,重力却骤然增强了数十倍,几艘悬浮的补给飞舟如同被无形巨手拍中,哀鸣着向下坠落,若非结界阻挡,早已砸入城内。
一处靠近战场边缘的城防箭塔上,一名年轻的士兵正紧张地眺望,却在一瞬间经历了从青年到垂暮老者的恐怖过程,皮肤布满皱纹,头发变得雪白,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地,气息奄奄。而在他不远处,一名军官却仿佛时光倒流,身形迅速缩小,面容变得稚嫩,最终竟化作了七八岁的幼童,惊恐地哇哇大哭。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现象发生在一段城墙之上。几名工匠正在修复破损的墙体,一块巨石突然先从垛口落下,砸伤了下面的工匠,然后,上方才传来其他工匠惊慌的喊叫和失手的原因。结果竟先于原因出现!这种违背宇宙基本法则的现象,让目睹者无不头皮发麻,心智几近崩溃。
帝都城内,恐慌以另一种形式蔓延。一些古老的建筑开始发生异化,砖石如同活物般蠕动,生长出诡异的触须或眼球;庭院中的古树疯狂扭曲,枝叶化作利爪般的存在。更可怕的是,一些靠近能量波动核心区域的百姓,如同之前那名净除者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被从世界上彻底抹除。
救世主的力量,正在无差别地侵蚀和扭曲他所要守护的一切。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损失惨重的神庭大军并未如预期般撤退。相反,剩余的银色舰队开始迅速后撤,收缩防线,摆出了全力防御的姿态。
那两具幸存的高阶净除者,银白色的身躯波动得更加剧烈,但它们周身的法则光带不再指向扶苏,而是相互连接,编织成一张巨大、复杂无比的银色光网。这张光网散发出一种极其纯粹、极度稳定的秩序波动,如同一个巨大的“规则稳定场”,开始向四周扩散。
它们的目标并非攻击扶苏,而是试图抵消和“修复”扶苏力量失控所造成的规则混乱!银色光网所过之处,那些紊乱的重力区域稍稍平复,错乱的时间流有所减缓,甚至一些被轻微异化的物质也开始有恢复正常的趋势。
神庭,这个代表着绝对秩序的存在,此刻竟像是在……抢救这个即将被混沌吞噬的世界!它们似乎基于某种冰冷的逻辑做出了判断:扶苏本身已然成为一个极不稳定的混沌之源,其失控的后果可能远超“净化”任务本身带来的“规则污染”。或许,无需它们再动手,这个可怕的敌人自己就会……
赢稷悬浮在扶苏身侧,距离最近,感受也最为深刻。他不仅能感受到那毁天灭地、创造与毁灭并存的恐怖力量,更能清晰地感知到父皇体内那股力量正在变得愈发狂暴和难以约束。
那股力量充满了原始的、未经驯服的野性,仿佛一头被短暂唤醒的洪荒巨兽,随时可能挣脱束缚,反噬其主,并吞噬周围的一切。赢稷心中没有一丝击退强敌的喜悦,只有无尽的、冰冷的恐惧。
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父皇扶苏,或许真的拥有击退甚至毁灭神庭的力量。但以他目前这种极不稳定的状态,这个过程很可能并非帝国的胜利,而是一场……同归于尽的灾难。在神庭被摧毁之前,帝都,乃至整个帝国,恐怕会先一步被这失控的混沌之力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扶苏,这张帝国最后的、唯一的底牌,究竟是一张救世的王牌,还是一个……比神庭更加恐怖、更加不可控的天灾?
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扶苏悬浮在空中,逼退了强大的外敌,却也亲手将帝都笼罩在了另一种更为本源、更为莫测的恐怖阴影之下。他微微蹙着眉,周身能量如怒海狂涛般起伏不定,右眼“创灭之瞳”的裂纹边缘,隐隐有细微的混沌能量如血丝般渗出,仿佛那镇压着无尽混沌的堤坝,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即将决堤。
神庭大军严阵以待,不再进攻,而是全力维持着秩序稳定场,如同在风暴外围试图建立防波堤的工程师,冷静而漠然地观察着风暴之眼的动向。
帝都之内,短暂的欢呼早已被更深沉的恐惧所取代。人们仰望着空中那道既是希望又是灾难源头的身影,心中充满了巨大的茫然与矛盾。
战斗,似乎暂时停止了。
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一场更深、更本质的危机,正在这死寂的僵持中,悄然酝酿。帝国的命运,悬于一线,而执线之人,却似乎正在逐渐失去对力量的控制。
悬念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帝都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