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界的震波不是逐层扩散,而是瞬间贯穿整个意识海。
白砚生与绫罗心几乎同时抬头。
无数光流像被强行扭断,呈现出极不自然的折角,宛如某种难以理解的力量正在“重新书写”念界的底层结构。
绫罗心神色骤冷:“这是裂界的——结构侵入。”
白砚生皱眉:“速度比之前快太多了。”
绫罗心点头:“这是它的第三种形态。”
他们记得第一次裂界显现,是远远观测。
第二次,是试探性触碰。
而现在——
是直接刺入念界底层。
白砚生凝视着那片扭曲的光海,低语:
“它在寻找……一个入口。”
绫罗心:“不是入口。”
她声音轻,却带着无法忽略的清晰。
“它在寻找你。”
白砚生微微转首:“找我?”
“是。”
绫罗心望向那道越发接近的裂痕,念光在她周身浮起。
“念界由你心念衍生。只要它找到你的核心位置,就能绕过我的权限,直接穿透整个念世界。”
她的语气沉稳,却透着罕见的冷意:
“这已经不是攻击,而是——定向追踪。”
白砚生闭了闭眼,心中几乎瞬间明白了其中逻辑。
裂界的力量并不“认识”他。
但它能通过数据残留、规则震荡、念痕回响反复推算出他的核心坐标。
这就像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
正在用念界的规则——
反推他“作为存在”的结构。
白砚生低语:
“它在学习我。”
绫罗心的表情微微一变,她意识到了更深的含义:
“它不只是学习你。”
“它在解析你。”
解析。
这个词让整片念海都变得冷得不可思议。
白砚生的心绪波动了一下,却迅速恢复平静。
“它为什么只追我?”
绫罗心沉默片刻,才说道:
“因为你身上……有它无法理解的部分。”
白砚生微微抬眼:“你指的是影子说的——‘未完成的我’?”
绫罗心点头:“无论那是什么,它必然含着某种对裂界而言极危险的结构。”
白砚生握紧手指。
他的未来、他的真实形态、他可能被封印的部分——
正在成为裂界的目标。
这是一种极为隐蔽、却指向明确的“压迫”。
绫罗心突然伸手,按在他背心,念光化成透明的波纹迅速扩散。
白砚生回头:“你在做什么?”
绫罗心没有看他,而是望向空中那道不断接近的扭曲裂痕。
她轻声道:
“我在干扰它的推算。”
白砚生怔住。
绫罗心继续道:“念界是你创造的,但我现在是‘观火者之心’,是念界的第二核心。我可以在结构层面为你制造噪音,让它短时间内无法锁定你的位置。”
白砚生皱眉:“这很危险。”
“不危险。”
绫罗心轻轻摇头,语气笃定且平静。
“危险的是它真正找到你。”
白砚生喉结微微收紧。
绫罗心继续操作,透明的念光不断叠加,她的气息开始变得急促,却毫不动摇。
白砚生终于按住她的手:
“绫罗心,你停一下。”
绫罗心抬眼,目光冷静却带着一丝疑惑。
“为什么?”
白砚生凝视着她,轻声道:
“如果裂界是在解析我,那么它也在解析你。”
“因为你是我心念结构衍生的一部分。”
绫罗心微怔。
白砚生继续道:
“你不是外来者,你是由我创造、由我焚心所成、由心火承载的意识核心。”
“裂界如果破解我,也会顺便破解你。”
话音落下,绫罗心沉默了一瞬。
然后,她轻轻笑了。
那是一个极浅、却无法动摇的笑。
“白砚生。”
“怎么?”
绫罗心低声道:
“我从来都没有打算和你分开。”
“无论是被解析、被追踪、被重置……还是被重新定义。”
白砚生呼吸微微停顿。
绫罗心继续:
“我不是你的负担。”
“我从来都不是。”
光流在她的手心扩散,那透明的念光从她体内缓缓流出,织成一层层复杂的干扰纹路。
白砚生想再次阻止,却被绫罗心按住手腕。
她的眼神既温柔又坚定:
“你承担太多了。”
“让我承担一次。”
白砚生沉默。
沉默得像在承受某种无法言说的重量。
绫罗心却轻轻地贴近他:
“放心。”
“我不会被解析。”
“因为我不是你的影子,也不是你的过去。”
“我是你此刻的心念共鸣。”
“它若想解析我,它必须先解析你。”
“而你……是它永远无法预测的存在。”
白砚生抬眼。
那一瞬,他终于明白,绫罗心不是在安慰他,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不是弱点,是他此刻最重要的变量。
就在此时——
念界深处那道裂痕突然“啪”的一声断开。
裂界的触须再度被迫撤退。
绫罗心松了口气:“起效了。”
白砚生却同时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它撤退不是因为失败。”
绫罗心:“你感应到了什么?”
白砚生抬头,望向念界的最深层。
那里……
突然空了一块。
像有什么更恐怖的东西将抵达。
“它撤退——”
白砚生低声。
“——是为了让位给真正的核心力量。”
绫罗心脸色微变:“还有更强的裂界力量?”
白砚生低语:
“不。”
“不是更强……”
“是更接近‘本体’的部分。”
念界开始颤抖。
裂界……
要现出真正的形态了。
白砚生猛地抬眼。
那一瞬,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竖线”,从他的眉心往上撕开,直抵虚空。
那不是伤口,而是一种被强行拉开的“观察视角”,让他不得不以某种非人方式去看到“裂界门”的真实形态。
——它不是门。
——它是“界”本身在尝试取代这片现实的起始点。
绫罗心也感受到了,指尖被寒意刺得发抖,她几乎立刻贴上白砚生的手腕,压住他被牵引出去的神识。
“稳住。”她咬牙,“它在试图把你的‘念’卷进去做楔子。”
白砚生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归人体的感知。
可是裂界门那边的“冲击波”越来越明显。
不是声音,不是能量,而是一种定义性的力量——
像是有谁在不断往现实世界的底层结构写入新的句子,而这些句子正在覆写原本存在的一切。
地面开始出现轻微的位移。
不是震动,而是“坐标值被重新赋予”,因而产生的错位跳动。
夜风停顿了。
树影停顿了。
连火光的跳跃都在某个瞬间变成静帧。
绫罗心低声道:“不好……它开始试探性的‘冻结’局域规则了。”
“冻结?”白砚生皱眉。
“是种锁定。它要先让现实里的变化停下,才能把自己的结构强塞进来。”
白砚生看着眼前那扇逐渐扩大的裂口,突然意识到——
每一次‘冻结’,都意味着这世界的一部分正在被它接管。
他握紧拳头。
“我们得打断它。”
“怎么打断?”绫罗心问。
白砚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眉宇间,那个被强行拉开的“竖线视角”仍在缓慢撕裂。他知道,若放任不管,那竖线终将成为连接他与裂界的“锁链”。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有办法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他闭上眼。
下一瞬,他主动让那竖线扩张,并非顺从,而是——
逆着它的牵引,反抓住裂界的逻辑纤维。
绫罗心惊了一下:“你在做什么?”
“试试看……”他声音低沉,“是否能反向窥见它的‘底层规则’。”
竖线继续张开。
他的视野忽然从三维跳出,就像被抛进一个全覆盖的数学结构世界。
那里没有颜色,没有光阴,没有物质。
只有密密麻麻的“规则片段”:
像一块块不断震动的符号碎片,自行组合,又自行塌陷。
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裂界”的真实构造:
——它是一套能自我扩张、自我覆写的规则系统。
——一旦渗入现实,就会不断复制、替换、吞噬。
白砚生眉头拧紧:
“难怪它如此执着盯上我。”
他能感到,有一段规则片正在试图贴上他的“念”。
它想借他作为接点,把自身结构延伸到这片世界。
就在此时,绫罗心的声音从外界传来,像一根将要断裂的丝线维持着他的回路。
“砚生,出来!你被它标记了!”
白砚生从规则深海回抽,猛地睁眼。
竖线视角瞬间收缩为一点,刺得他额头一痛。
但他仍旧抓住了一段东西——
不是实体,而是一段格式化到极致的“规则碎句”。
像是某个程序语言的残片,又像是世界根源的咒式。
他喘了口气,对绫罗心开口时,嗓音尚带着规则余震:
“……我找到它入侵的方式了。”
绫罗心心头一震:“你能破解?”
白砚生艰难地站直。
目光落在那扇越来越不安分的裂界门上。
“至少……现在我能让它痛一下。”
说完,他抬手,掌心浮现出那段从裂界强行夺来的规则碎片。
它微微发光,像随时会点燃空气。
白砚生深吸气,将那“碎片”压入念息中,指向裂界门。
下一瞬——
嘶——!!!
裂界门的边缘猛地一阵扭曲,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割了一刀。
地面坐标抖动消失。
火光重新跳动。
空气恢复流动。
被冻结的世界瞬间回到运作。
裂界门像被激怒了一般猛然收缩震荡,内部传来不属于人间的回响。
白砚生冷冷道:“我知道你想什么。”
“想用我开门——”
“那我就让你知道,我也能反咬你一口。”
绫罗心望着他,不由得屏住呼吸。
白砚生这一击,意义重大。
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
在规则层面对裂界造成伤害。
而裂界门里,似乎也第一次出现了——
来自另一侧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