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存本人其实对自己的经历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为了浑浑噩噩地活下去而已。走到现在,有环境的影响,也有他自己的选择。
“已经过去了,都不重要了。”
他自己不想接着说,柳落临也不能严刑逼供。两个人在院子里齐排排睡觉,连麻雀都配合地给他们留出空间,让两个迷茫的人放下所有,享受这一刻的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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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太傅还是要干活的,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给新出生的小太子当老师,太子殿下很乖,白到是原味芋圆的程度,和他那个黑芝麻汤圆爹完全不同。
“胡说八道,分明与朕幼时一模一样。”他说完还问旁边的邵玉憧:“皇妹肯定知道。”
邵玉憧是来皇宫里保胎的,她找不到驸马,干脆去父留子,反正能确定这孩子是她自己的就行。
闻言她抬眸,上下扫视一番面前战战兢兢的小孩,给出评价:“是挺像的,就是胆子不太大。幼时的陛下更加自信,天不怕地不怕的。”
柳落临摸着下巴也打量了一下说:“确实……我教的应该没问题啊。是不是陛下太凶了?这可是您亲儿子。”
“朕护着他还来不及,哪里凶了?”
邵白挥挥手,让宫女把太子带下去,然后才塌下肩膀,和两位至亲挚友倒苦水:“后宫那些女人一个个都是利益和算计,孩子是没错,奈何他们那个亲娘真的,我都不好形容。这是第一个活到六岁可以启蒙的,前头的都莫名其妙没了。这也就算了,但那些女人是真的心狠啊,拿孩子做文章用手段。这孩子就是,他亲娘为了让我多去她哪里,扎针、泡冰水、不给饭吃,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柳落临震惊:“这也行?”
邵玉憧习以为常:“宫斗历来如此,本宫幼年也差不多,母妃发现生的是女儿就再也没管过本宫,更小一点时也上过手段,本宫命大挺过去了。还是皇兄后来将本宫带走,记入皇后名下,日子才好过一点。”
听完他们乱七八糟的斗争,柳落临再次感叹:“贵府真乱啊。”
邵玉憧自嘲一声:“历来如此,我们也不过是被裹挟着走。”
“没办法改变的话,能不能逃离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呢?”柳落临问道,“臣将太子接到府中教导如何?长公主殿下也可以来,总比那天为某个妃子铺路要安心些。”
说实话,柳落临这句话说出口就后悔了。他的任务是保证柳家所有人平平安安,怎么现在还自己主动掺和进皇家的斗争里。
“额,微臣逾矩了,区区寒舍,怎敢耽误二位殿下贵体。”
邵白则一拍桌子,开心道:“柳卿真是朕的知心人解语花,便按柳卿的意思,让太子去柳府住下。长公主呢?”
邵玉憧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矜持地点头说:“本宫没有意见。”
哦吼,请了两尊大佛回来。
柳落临暗自咽口水,一边怒骂自己一边讨价还价:“两位贵人暂住柳府,这吃穿用度定然是不能太过简陋,可柳家最近才进了一批货尚未出售,这资金一时半会儿转不开……”
邵白挑眉,一副“有点意思”的表情看着他:“太子和长公主的吃穿用度自然是报上内务府。”
不是打白工就行,柳落临很迅速地哄好了自己,安然的接下这个差事。
换个角度想想,这个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要是没给他教好,当了昏君或者傀儡,那柳家不是也很危险吗?所以把太子带在身边是很有必要的,嗯,对,没错,他其实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因此,进宫时柳落临是一个人,出来就成了三个人。
消除奴籍但还在柳家打长工的小年——现在该叫柳年——非常懵地问:“老爷您……您何时在宫里有了新夫人?还生了孩子?”
“……”
柳落临微笑着先朝邵玉憧和小太子微微行礼说:“马夫没见识,二位殿下勿怪。”
然后顶着那张笑脸步伐正常地走到柳年面前,一拳头敲在他脑袋上。在他吃痛抱住脑袋的时候,柳落临转身请他们上马车。
“殿下小心。太子殿下,臣抱您上去吧。”
邵玉憧没有责怪:“无碍,这马夫总共见过本宫一次,认不出也是常事。”
小太子沉浸在即将坐马车出宫住的兴奋里,乖乖的很好说话,说抱就给抱,说走就跟着。他窝在柳落临的怀里,眼睛亮晶晶的,看得人心软一片。
回家以后,柳落临先让柳如烟和云想照顾好这两个金娃娃,自己赶紧去写了封信求助远在老家的父母。
带一个乖孩子顺便教书他没问题,可是怎么照顾一个怀孕四个月的孕妇他是真的头大,从出生到第三辈子,从柳落临到小年,都没照顾过孕妇也没怀过孕。
柳老夫人收到消息就飞速收拾东西来了,让人震惊的是她身后还跟来了一个开朗的“老人家”以及一整队的锦衣卫。
柳落临:不er,这对吗?
“陛下?不对,先帝……额,您为何也来了?”
这几个人都没有称呼活着的先帝的习惯,一时之间集体卡壳,最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您”这个称呼。
先帝哈哈一笑:“我听闻你把我孙子接回家教导,还让荣和在你这养胎,可不得来看看。”
柳老夫人说是老夫人,可她十几岁就生下了柳落临,如今也不过是四五十的中年人行列,身子骨仍然是硬朗的。这么些年和先帝平和地相处多了,气质和胆魄逐步提升,到如今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她先例行看了看兄妹俩的状态,都好好的,随后把他俩一推开就问:“那个怀孕的公主殿下呢?你们没由着她乱来吧?四个月已经大了肚子,要注意的事情可多着呢。”
柳如烟赶紧带她去看邵玉憧,而柳落临则带先帝去看还在看书的小太子。
“殿下,这位是先帝,也就是您的祖父。”柳落临介绍道。
小小的团子从蒲团上爬起来,实际上也没有高多少,啪嗒啪嗒地跑过来抱住先帝的腿,很快被先帝托着腋下举起来抱进怀里。
“童童见过祖父。”
先帝浑身散发着慈祥:“你叫童童吗?谁给你起的名字?”
柳落临怎么看都觉得这是典型的“皇帝终于来看自己崽,并且被崽哄地很高兴”的场景,而他就像那个妃子站在旁边露出贤惠的笑容。
“是陛下起的,大名邵川浔,说是让钦天监算过时辰,命中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