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启程的日子临近之前,亚瑟的日程被各种官方和私人的会面排得满满当当。他需要辞别亲友,需要与殖民地事务部的官员进行最后的沟通,更重要的是,他要利用离开前最后的时间,为自己的澳洲计划,播下更多的种子。
其中一场会面,尤为特别。地点不在任何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或官邸,而是在伦敦东区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里。会面的对象,也并非达官显贵,而是一位名叫尼古拉·特斯拉的塞尔维亚裔发明家。
此时的特斯拉,在欧洲的科学界已经小有名气,但远未达到后世那种如雷贯耳的程度。他与爱迪生的电流战争刚刚分出胜负,交流电的优越性开始被业界认可。然而,他的才华,也为他招来了无数的嫉妒和商业上的麻烦。他雄心勃勃的全球无线输电系统计划,被大多数人视为天方夜谭,陷入了严重的资金困境。
亚瑟是通过马歇尔教授的关系,才辗转联系上这位性格古怪的天才。
当亚瑟走进咖啡馆时,特斯拉正独自坐在角落里,面前只放着一杯清水。他身材高瘦,面容清秀,穿着一身剪裁得体但略显陈旧的西装,眼神深邃,带着一丝神经质的专注。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
“特斯拉先生。”亚瑟在他对面坐下。
特斯拉抬起头,看到亚瑟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看起来出身高贵的陌生人。
“我是亚瑟。”亚瑟没有透露自己的王子身份,“我读过您关于交流电系统的论文,以及您关于无线电波传输的设想。非常令人着迷。”
听到有人能理解自己的理论,特斯拉的表情柔和了一些。
“您找我有什么事?”
“我来,是想邀请您。”亚瑟直接切入主题,“去一个能让您所有设想都变成现实的地方。”
特斯拉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先生,向我发出邀请的人很多,但愿意为我的实验提供资金的人,一个都没有。摩根先生认为我的想法太过超前,西屋先生则更关心如何用我的专利去赚钱,而不是探索未知的领域。”
“我关心。”亚瑟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关心的,正是那些未知的领域。”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澳大利亚地图,在桌上铺开。
“这是一个大陆,特斯拉先生。面积和整个欧洲差不多,但人口还不到四百万。这里有丰富的煤炭和水力资源,但大部分地区,至今没有通电。我想在这里,建立一个覆盖全国的,统一的交流电网。从发电厂,到高压输电线路,再到每一个家庭的电灯。我需要一个人来主持这个庞大的工程。”
特斯拉的目光,被地图吸引了。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地图上那些标示着河流和山脉的地方划过。作为一个电气工程师,他立刻就看出了这张白纸背后蕴含的巨大潜力。
“这需要天文数字的投资。”特斯拉指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钱不是问题。”亚瑟说,“我会为您成立一个国家级的电力实验室,您可以获得充足的经费和您所需要的一切设备。您不必再为寻找投资人而烦恼,不必再和那些短视的商人勾心斗角。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将您头脑中的那些伟大构想,变成现实。”
“不止是电网。”亚瑟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您的无线输电塔,我也可以支持您建造。您的遥控技术,我们可以一起开发。甚至您那些关于粒子和射线的猜想,我也可以为您提供专门的实验室进行研究。我想要的,是一个电气的澳大利亚,一个由您的天才所照亮的未来。”
特斯拉彻底被震撼了。他一生都在寻找一个能真正理解和支持他的人,一个不以盈利为唯一目的的理想赞助人。而眼前这个神秘的年轻人,所承诺的一切,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
“你……究竟是谁?”特斯拉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是一个相信未来的人。”亚瑟微笑着回答,“至于我的身份,您到了澳大利亚,自然就会知道。我只能告诉您,在那里,我所承诺的一切,都将兑换。”
他将一张支票和一张前往悉尼的头等舱船票,推到了特斯拉面前。
“这是预付给您的研究经费和旅费。如果您愿意接受我的邀请,一个月后,我们在悉尼港见。”
说完,亚瑟便起身离开了。他知道,对付特斯拉这样的天才,过多的言语是无用的。他所描绘的那个可以让他尽情施展才华的未来,才是最大的诱惑。
特斯拉看着桌上的支票和船票,又看了看那张广阔的澳大利亚地图,他的眼中,燃起了火焰。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亚瑟又陆续会见了一些他通过各种渠道物色到的人才。有在南非布尔战争中对后勤运输有独到见解的年轻军官,有对内燃机充满兴趣却苦于没有研究经费的德国工程师,还有对改良小麦品种和旱地耕作技术有深入研究的农业学家……
他对他们许以厚禄,更重要的是向他们展示了澳大利亚这片充满机遇的土地,以及一个可以让他们施展毕生所学的舞台。
他在播种。这些在伦敦、在欧洲并不起眼的种子,一旦被带到那片合适的土壤里,或许就能生根发芽,长成一片谁也无法预料的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