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完梨的第二天,我就翻出爷爷笔记本里夹着的梨糕方子。方子写在泛黄的信纸上,边角被反复折叠得发毛,上面还沾着点点褐色的糖渍,显然是爷爷生前试过无数次的样子。
“要先把梨去皮去核,蒸到软烂才行。”林阿柚飘在厨房门口,看着我把梨放进蒸锅,浅青色的裙摆轻轻扫过灶台边的竹筐——里面装着昨天从巷口磨坊磨的糯米粉,是老板娘听说我们要做梨糕,特意让她儿子送来的。
蒸汽渐渐弥漫开来,带着梨的清香。我按照方子上写的,把蒸软的梨捣成泥,加入糯米粉和白糖,揉成光滑的面团。林阿柚就飘在我身边,一会儿提醒我“糖再放一勺,你小时候总嫌不够甜”,一会儿伸手想帮我揉面——虽然她的手穿过面团,却让面粉扬起小小的粉雾,落在她的裙摆上,像撒了把碎雪。
“阿栀,你看这个。”她忽然指着橱柜顶上的陶模,那是爷爷留下的,上面刻着牵牛花和小燕的图案,“以前张奶奶做梨糕,就用这样的模子,压出来的糕像小花儿一样。”
我搬来凳子,把陶模取下来。模子上的花纹还很清晰,只是蒙了层薄灰。林阿柚的指尖轻轻拂过模子上的牵牛花,忽然笑了:“爷爷以前总说,等我能碰到实物了,就教我用模子压梨糕,现在……好像真的快实现了。”
说话间,院门口传来敲门声。打开门,是巷口的老板娘和李伯,手里还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炒好的瓜子和自家酿的米酒。“听说阿栀要做梨糕,我们来凑个热闹。”老板娘笑着走进来,目光落在厨房里的林阿柚身上时,忽然顿了顿,随即又笑着说,“这院子里的风气真好,连空气都透着甜。”
我知道,她一定是感觉到了林阿柚的存在。就像当年爷爷对着空气说“阿柚,吃糖糕”,有些陪伴,就算看不见,也能被温柔地感知到。
梨糕放进蒸笼时,李伯忽然指着灶台边的旧镜,轻声说:“这镜子是你爷爷托我找的老物件,他说这镜子能‘留住念想’,让看不见的人,也能被看见。”他顿了顿,看向林阿柚飘着的方向,“你爷爷还说,等阿栀回来,阿柚就不会孤单了,现在看来,他说得没错。”
林阿柚飘到李伯身边,浅青色的身影轻轻晃了晃,像是在道谢。李伯忽然笑了,对着空气说:“阿柚姑娘,你爷爷当年总说你喜欢梨糕,今天总算能尝到了。”
蒸好的梨糕取出来时,满屋都是甜香。我用爷爷留下的陶模,把梨糕压成带着牵牛花和小燕图案的模样,摆在盘子里,递到老板娘和李伯面前。林阿柚飘在我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一块梨糕——这一次,她的指尖真的沾到了梨糕的糖霜,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真甜。”老板娘咬了一口梨糕,眼里满是回忆,“和你爷爷以前送来的梨糕一个味道,他总说,这是‘给阿柚姑娘试的方子’,要甜一点,再甜一点。”
李伯喝了口米酒,指着院中的梨树,笑着说:“这棵梨树是你爷爷三年前种的,他说怕自己等不到梨熟,就托我帮忙照看,还说‘等阿栀回来,阿柚就能吃到自己树上的梨了’,你爷爷啊,什么都想到了。”
我们坐在院子里,吃着梨糕,聊着爷爷和林阿柚的往事。林阿柚飘在我们身边,一会儿帮老板娘拂去落在肩上的梨叶,一会儿听李伯讲爷爷年轻时的趣事,浅青色的身影在月光下,竟变得越来越清晰,像要慢慢凝成实体。
夜深时,老板娘和李伯起身告辞。临走前,老板娘对着空气轻声说:“阿柚姑娘,以后常来巷口玩,我给你留糖糕。”李伯也拍了拍身边的空气,笑着说:“有什么事,就托燕子给我捎个信。”
院子里恢复安静时,我和林阿柚坐在梨树下,看着盘中剩下的梨糕。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一块带着牵牛花图案的梨糕,轻声说:“阿栀,你看,我们真的一起做梨糕了,还有爷爷,还有老板娘和李伯,我们都在一起。”
我点点头,伸手轻轻覆在她的指尖上——虽然还是碰不到,可我能感觉到,有一阵温柔的风,把我们的手,紧紧地裹在了一起。月光洒在梨树上,梨叶“沙沙”作响,像是爷爷在笑着说“阿柚,阿栀,梨糕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