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裹挟着许一冲向发光洞口的最深处。在意识模糊的边界，她感到有双手托住了她的后背——那触感既熟悉又陌生，像是钟夏的手，却又带着女性特有的柔软。
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个布满仪器的圆形舱室内。舱壁由某种会发光的晶体构成，映出她苍白的面容。但诡异的是，倒影中的她左眼是钟夏的深黑色，右眼却变成了更浅的琥珀色。
欢迎回家，小七。
许一猛地转身，看见个坐在控制台前的女子。她穿着老式实验室白大褂，面容与李鹿有七分相似，但眼神更沧桑。女子手中把玩的，正是许一童年丢失的那支蘸水笔。
09号...许一脱口而出。记忆深处那个偷草莓牛奶的女孩面容突然清晰起来。
女子微笑时，眼角泛起细纹：更准确地说，是初代09号——你们所有实验体的基因母本。
控制台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一幅基因谱系图。许一震惊地看到，自己与钟夏的基因序列如同双螺旋般缠绕，而它们的源头都指向09号。
月亮的七个孩子，09号用蘸水笔在空气中画着圆圈，其实是从我细胞分裂出的七组共生体。你们共享的不仅是意识，还有命运。
舱室突然震动，墙壁上的晶体映出外界的惨状：李鹿的机械体正在溶化，05号的义眼爆炸，而钟夏被无数管线缠绕在某个医疗舱内。
系统自检的真相是优胜劣汰。09号指向屏幕上的倒计时，「距离最终融合还剩00:07:00」，最完美的一组将继承我的使命。
许一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正在透明化。透过皮肤，能看见骨骼上刻着的微型编码：「mirror-07-β」。而右手掌心浮现出钟夏的编码：「mirror-07-a」。
所以所谓爱情，只是基因的骗局？
正相反。09号调出段监控录像——年轻的钟夏偷偷潜入实验室，正在销毁某个设备，是他一次次反抗程序，保住了你们的独立性。
录像显示钟夏从十年前就开始策划逃脱：更换实验药物、篡改监测数据、甚至在许一体内植入反追踪芯片。最后一次记录是三个月前，他跪在09号面前：
让她以为我变心，总比让她成为系统奴隶好。
许一的胎记突然爆发剧痛。裂开的皮肤下不是血肉，而是微型显示屏，正播放着钟夏被清除记忆的过程。他忘记了一切，却始终重复画着同一个图案——莫比乌斯环中心有个缺口。
那是系统后门的密码。09号突然咳嗽出血，她的身体开始粒子化，我撑不了多久了...
倒计时跳到00:01:00时，整个舱室响起警报。09号用最后的力量将蘸水笔刺入控制台，墙壁晶体映出惊悚的画面：月亮形状的空间站正在坠向地球。
真正的月亮的孩子...09号消散前留下最后一句话，是渴望成为人类的我们。
许一扑向控制台。在09号消失的地方，有张烧焦的照片残片——三个小女孩的合影背后，新增了第四个小影子，脖子上挂着钟夏的怀表。
胎记处的显示屏突然弹出选择框：
「是否启动最终协议：□个体存续 □共生终结」
她看向晶体墙倒影中的自己，那双异色瞳孔里同时映出钟夏的身影。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她砸碎控制台，徒手扯出里面的核心芯片。
芯片插入胎记的裂口时，整个世界突然静止。她听见钟夏的声音直接在大脑响起：
还记得五岁那年，我们在防空洞里发的誓吗？
记忆闸门轰然打开。那个被遗忘的午后，两个小孩在墙上画下歪扭的约定：
要当彼此的第一读者。
所有晶体墙同时爆裂，化作漫天星尘。在纷飞的光点中，许一看见每个实验体的意识如流星般划过，最终汇聚成新的月亮。
而她和钟夏的对影，终于在没有镜子的世界里第一次真正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