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内的空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浓郁的腥甜气、腐败味与那无数沙蠕虫爬行发出的窸窣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侵蚀心智的恶劣环境。
“动手!”陆见微低喝一声,打破了令人不适的凝滞。
陈启山率先发难。他低吼一声,重铠踏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主动冲向虫群最密集的区域,试图吸引注意力。玄黑色的“不动明王铠”暗光流转,那些试图沿着他腿部攀附而上的沙蠕虫,被甲片上微弱的“御”字光华弹开,暂时无法破防。他双拳挥舞,带着沛然巨力,每一次砸落都能将一两条沙蠕虫轰得甲壳碎裂,粘液飞溅。
然而,这些沙蠕虫的生命力极其顽强,除非被彻底砸成肉泥或摧毁核心(位于体内中部),否则即便断成两截,残躯也会在黏液中挣扎,甚至缓慢再生。而且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前仆后继,如同潮水般涌来。
顾倾城站在稍靠后的位置,月白法衣上的银丝纹路急速闪烁。她并未直接攻击,而是双手连弹,一枚枚刻画着 【驱邪】、【镇灵】 符文的金属薄片精准地射向虫群中的关键节点,或是那些试图从侧翼、头顶袭击陈启山的沙蠕虫。薄片嵌入虫躯或钉入地面,符文亮起,形成小范围的干扰力场,有效地减缓了沙蠕虫的速度,扰乱了它们那种基于能量感知的协同攻击。
陆见微则游走在战团边缘,流云道袍让他动作飘逸,避开地面上黏滑的分泌物和零星的扑击。他的主要目标并非大量杀伤沙蠕虫,而是清理出一条通往被囚禁身影的路径。他指尖夹着普通的【破邪符】,法力凝聚成寸许长的淡金毫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每一次点出,都精准地命中一只沙蠕虫的能量核心,使其瞬间僵直、瓦解,效率极高。
战斗激烈而短暂。沙蠕虫个体威胁不大,但庞大的数量和恶劣的环境极大地消耗着三人的体力和精力。陈启山的重铠上已经沾满了腥臭的粘液,呼吸略显粗重。顾倾城额头见汗,符文薄片的消耗不小。陆见微脸色也更显苍白,频繁使用破邪符对精神力是不小的负担。
终于,在三人默契的配合下,一条从入口通往地窖尽头的狭窄通道被强行清理出来,通道两旁的沙蠕虫暂时被清空或压制。
陆见微没有丝毫停顿,身形一闪,已来到那被黑色锁链束缚的身影前。
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身形纤细、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子。她衣衫褴褛,裸露的肌肤上布满细小的伤口与污垢,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干渴而开裂,但依旧难掩其清丽的容颜。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纯净太阴气息,如同淤泥中不染的白莲,与这污秽之地格格不入。她的眉眼间带着一种长期守护某种事物而形成的坚韧,即便在如此绝境中,那紧闭的眼睑下也似乎锁着不屈的意志。
那粗大的黑色锁链并非凡铁,上面刻满了与客栈同源的诡异符纹,不仅禁锢着她的身体,更在不断汲取她身上那微弱的太阴之力与生命精气,反馈给整个客栈的能量脉络。正是这股汲取之力,让她如此虚弱,也引来了沙蠕虫的觊觎。
似乎是感应到有人靠近,女子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那是一双极其清澈、却充满了痛苦与疲惫的眸子,瞳孔的颜色较浅,仿佛蕴含着内敛的月华,显示出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静与沧桑。
她看到陆见微,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本能的警惕与审视,随即,似乎感受到了他流云道袍上那丝纯正平和的道家气息,以及刚才清理沙蠕虫时使用的破邪之力,那警惕慢慢转化为一丝微弱的、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希冀。
“你们……不是‘沙蝎’的人?”她的声音干涩沙哑,但语调沉稳,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克制。
“我们是路过此地的旅人,与‘沙蝎’并非一路。”陆见微蹲下身,目光平静地与她对视,声音沉稳,“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被囚于此?”
“月牙儿……”她吐出这个名字时,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悲伤与恨意,“是这龙门客栈……最后的守井人。‘沙蝎’……他带人袭击,杀了我父亲,玷污了月泉……把我囚于此地,用这‘噬魂链’……汲取月泉之力……”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她气息不稳,咳嗽起来,但她很快强行压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你们……能帮我?”
守井人!月泉!沙蝎!
信息碎片瞬间与陆见微之前的感知和顾倾城的推测吻合!
就在这时,周围被暂时压制住的沙蠕虫似乎适应了干扰,再次变得躁动起来,发出更加尖锐的嘶鸣,试图重新合拢包围圈。陈启山怒吼着抵挡,顾倾城也加快了投掷符片的速度。
“没时间细说了!”陆见微当机立断,尝试伸手去触碰那黑色锁链,指尖刚一接触,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排斥与吞噬意念的反震之力骤然传来,让他手指一阵发麻!
强行破除锁链不现实,这锁链与客栈核心相连,硬来必然触发“客栈之怒”!
月牙儿看着他的动作,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再次摇曳,但她没有像小女孩般绝望哭泣,只是抿紧苍白的嘴唇,低声道:“没用的……这‘噬魂链’与客栈核心一体……除非客栈易主,或者……我死……”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但那紧握的、指甲陷入掌心的拳头,却暴露了她内心深处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