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峰大殿里，此刻乱得像一锅煮沸的粥。
祝昭然被按在临时拼凑的软榻上，江清妍正用清风剑气小心翼翼探查她体内受损的经脉。
苗秀儿则蹲在一旁，指尖跳跃着温和的光属性玄气，试图修复那些被雷霆之力灼烧的伤口。
两人的表情都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祝昭然伤得太重了，命轮虽然没碎，但至少有三条主脉被雷劲侵蚀，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震伤。
“嘶——师尊您轻点……”祝昭然疼得龇牙咧嘴，火红的尾巴蔫蔫地耷拉在榻边，尾尖那撮白毛还带着焦痕。狐耳也无精打采地垂着，但嘴却停不下来：“我觉得我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战什么战！”苗秀儿瞪她一眼，手上动作却没停，“再晚回来半刻钟，你这身狐狸皮就得换新的了！本姑娘的医术是给你这么糟蹋的吗？”
话虽这么说，她指尖的光属性能量却更加柔和了。
苏沐寒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冰蓝的兔耳微微抖动，安静地看着小熊猫拄着拐杖给她左臂的伤口敷药。
她的伤比祝昭然轻些，主要是玄气消耗过度和几处皮外伤。
小熊猫的“药膏”是用药圃里几种珍稀草药临时捣成的，绿乎乎的一团，敷上去凉丝丝的。
“苏丫头，”小熊猫一边敷药一边压低声音，“你们这次惹的麻烦不小吧？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空间传送能偏出三百里的。”
苏沐寒轻轻点头：“上界追兵，三日内会到。”
小熊猫敷药的手顿了顿，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洛芊芊和于小雪正照顾昏迷的李红莲和那两名莲火盟伤员。
李红莲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失去左臂的肩膀伤口虽然被冰膜暂时封住，但命轮根基受损严重。
于小雪双手捧着一小碗温热的药汤，用软勺一点点喂进他嘴里——她的治愈天赋虽强，但对这种道伤也收效甚微。
话痨鹦鹉蹲在梁上，不敢大声嚷嚷，只用气声嘎嘎：“完了完了，要打仗了要打仗了……”
金黄灵雀缩在它旁边，头顶呆毛都吓得竖起来了：“打、打不过吧？听说上界的人可厉害了……”
踏云犬幼崽灰爪和云朵在殿里不安地转圈，雪灵狐幼崽则怯生生地躲在柱子后面，只露出一双冰蓝色眼睛。
金嗅嗅不知从哪儿扒拉出一块亮晶晶的石头，塞到祝昭然手边，似乎想安慰她。
一片忙乱中，李红莲忽然咳嗽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前辈！”
于小雪惊喜地轻呼。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李红莲的眼神起初有些涣散，几息后才重新聚焦。
他挣扎着想坐起，被洛芊芊轻轻按住：“前辈别动，您伤得很重。”
“没……没时间了。”李红莲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裁决院……三日内……必到。”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江清妍停下手中的治疗，站起身：“前辈确定？”
“确定……”李红莲喘了口气，“雷尊亲口说的……调集五支裁决小队……他亲自带队……清洗协议……”
每个词都像冰锥，扎进众人心里。
苗秀儿脸色发白：“清洗协议是什么？”
“就是……屠界。”李红莲闭上眼睛，痛苦地说，“赤岩界被评定为‘丙级’后……我偷听过上界使者的谈话……清洗协议一旦启动……他们会先摧毁所有大型宗门和城池……然后撒播‘化道散’……那东西会污染天地玄气……让所有生灵在十日内命轮枯萎而死……最后炸毁地核……让位面彻底湮灭……”
死一般的寂静。
连话痨鹦鹉都不敢嘎了。
祝昭然撑着手臂坐起身，火红的尾巴绷直了：“三日内……具体时间能确定吗？”
“最迟……第三天日落前。”李红莲声音越来越弱，“他们需要时间……集结人手……布置封锁大阵……防止有人逃脱……”
“够了。”祝昭然打断他，看向江清妍，“师尊，召集联盟吧。”
她的声音很平静，脸上那副傻气模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狐耳笔直竖起，橙红的眸子在殿内烛火映照下，像两团燃烧的火焰。
江清妍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芊芊，立刻传讯各宗宗主，两个时辰内，碧霞峰议事厅集合。”
“是！”
洛芊芊转身就跑。
---
两个时辰后，碧霞峰议事厅。
不大的厅堂里挤满了人。
落云宗云天河、厉飞雨、李长生、赵无极、葛钧；沧海宗苏慕晚带着姚慕奇、胡慕冰；仗剑宗燕语竹；泠音宗梅馥之、花非雾、陶橙；灵兽峰凌云紫；再加上碧霞峰江清妍、苗秀儿、祝昭然、苏沐寒——五宗联盟的核心战力，几乎全到齐了。
祝昭然换了身干净的红衣，尾巴上的焦痕被她自己用火焰小心烧掉了受损部分，看起来精神了些，但脸色依然苍白。
苏沐寒安静地站在她身侧，冰蓝衣裙纤尘不染，兔耳微微转动，听着每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李红莲被安置在厅角的软椅上，由于小雪照看。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云天河听完江清妍简短的陈述，这位一向沉稳的宗主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屠界……好一个屠界！上界那群畜生，真当我们下界生灵是草芥吗！”
厉飞雨脸色铁青：“三天时间，太紧了。就算我们现在开始疏散百姓，也来不及。”
“疏散也没用。”李红莲虚弱地开口，“清洗协议会覆盖整个位面……逃到哪儿都一样。”
梅馥之轻轻拨动了一下耳边的贝壳耳坠，温婉的脸上满是凝重：“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两个选择：死战，或者……彻底离开这个位面？”
燕语竹握紧了腰间的碧空魂断剑：“离开？能去哪儿？上界既然要清洗，肯定会封锁位面壁垒。”
这时，于小雪站了起来。
蓝白襦裙的少女在众人注视下有些紧张，但她深吸一口气，还是清晰地说道：“道尊……留下了安全锚点。在南海‘迷音雾海’深处的潮音洞，有一个稳定的空间节点，能通往道尊预留的避难空间。”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激活需要特殊条件——朔月之夜，以红莲龙血和玄冰凰血同时注入洞内的‘双生海螺’，才能开启通道。下一次朔月，是七天后。”
厅内又是一阵骚动。
“七天后？”花非雾皱眉，“可裁决院三天后就到。”
“所以我们需要争取时间。”祝昭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分两步走。第一步，联盟所有宗门，立刻启动最高警戒，疏散百姓到地下避难所——能救多少是多少。同时，组织精锐队伍，在三个方向布置疑阵，拖延裁决院主力部队的推进速度。”
她看向苏沐寒，苏沐寒会意，小账本虚影浮现，上面已经列好了简要计划：
“疑阵一：东域沧海宗海域，利用迷音雾海天然环境，布置幻阵拖延。
疑阵二：北域仗剑宗旧山门，利用地形设伏，以游击袭扰为主。
疑阵三：西域荒漠，制造大规模能量波动，伪装成主力集结迹象。”
燕语竹眼睛一亮：“声东击西？”
“对。”祝昭然点头，“裁决院虽然强，但他们对天玄大陆地形不熟。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拖住至少四天。四天后，我和小师妹伤势应该能恢复大半，立刻赶往南海潮音洞，在朔月之夜激活锚点。”
云天河沉吟：“那激活之后呢？避难空间能容纳多少人？”
“不知道。”于小雪摇头，“铁环留下的信息不完整，但道尊既然准备了后手，应该不会太小。”
“就算不大，至少能让种子活下去。”江清妍轻声道，“诸位，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死战是死路一条，但若能争取到一线生机……值得一搏。”
众人沉默。
半晌，梅馥之轻轻点头：“泠音宗同意。南海是我宗地盘，潮音洞的守卫和接应，交给我们。”
燕语竹也表态：“仗剑宗会守住北线。”
云天河深吸一口气：“落云宗负责西域疑阵。厉长老，你亲自带队。”
厉飞雨抱拳：“领命！”
苏慕晚站起身，这位年轻的沧海宗主眼神坚定：“东域交给我们。迷音雾海的环境，我们最熟。”
一直没说话的凌云紫忽然轻笑一声：“灵兽峰嘛……可以提供一些‘小帮手’。毕竟，有些小家伙打探消息、制造混乱的本事，可比人强多了。”
她说着，瞥了一眼蹲在厅外屋檐下的毛茸茸们。
话痨鹦鹉立刻挺起胸膛，一副“我很可靠”的样子。
计划就此定下。
各宗宗主匆匆离去，开始部署。
议事厅里很快只剩下碧霞峰几人和李红莲。
祝昭然松了口气，身体晃了晃，被苏沐寒扶住。
“师姐，”苏沐寒轻声说，“你先疗伤。疑阵的详细布置，我来和小账本算。”
祝昭然看着她冰蓝眸子里的认真，忽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兔耳：“小师妹，你真是越来越像个军师了。”
苏沐寒耳朵抖了抖，没躲开，只是在小账本上记了一笔：“揉耳朵一次，记账。”
“还记还记！”
祝昭然佯怒，尾巴却愉快地晃了晃。
江清妍看着这对徒弟，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很快又被忧虑取代。
她走到窗边，看向远处渐暗的天色。
三天。
七十二个时辰。
这场关乎整个位面存亡的倒计时，已经开始。
---
夜色渐深。
碧霞峰后山的药圃里，祝昭然盘腿坐在一块温热的青石上，闭目调息。
红莲龙血在她体内缓缓流转，修复着受损的经脉。
苏沐寒坐在她对面，两人掌心相对，冰火玄气通过《冰火同心契》形成微妙的循环，加速恢复。
于小雪在不远处照料着李红莲。
这位莲火盟盟主服了药后，气色好了些，正低声和她说着什么。
话痨鹦鹉蹲在药圃的篱笆上，难得安静。
它看着山下——碧霞峰灯火通明，一道道传讯流光如流星般射向四面八方，那是联盟各宗在紧急调动。
山雨欲来。
苏沐寒忽然睁开眼，冰蓝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着微光：“师姐。”
“嗯？”
“潮音洞的锚点……如果激活失败，或者避难空间容纳不了所有人……”
祝昭然也睁开眼，火红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向夜空——上界的方向。
许久，她才轻声说：
“那我们就留下来，战到最后。”
“至少，得让有些人，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苏沐寒轻轻握住她的手。
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叠，一狐一兔，耳朵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远处，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
第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