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那句话，轻飘飘的，却比千斤巨石还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旁的苏轼，脸色瞬间煞白，额角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张了张嘴，想劝柳箐月别冲动，可看着赵佶那双含笑却不容置疑的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哪里是什么风雅的“以物易物”，这分明就是一场豪赌，一场拿命和全部身家做赌注的鸿门宴！
赢了，万界商行背靠王府，在汴京城平步青云。
输了，就是卷铺盖滚蛋，之前所有心血付诸东流。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柳箐月，脸上却依旧平静得吓人。
她心里明镜似的，赵佶这种人，天生就是猎手，你越是怕，他越是兴奋。
今天这个局，退无可退。
要么赌赢，要么出局。
“好。”柳箐月干脆利落地应下，一个字都没有多说，“一言为定。”
她这副半点不怂的光棍样，反倒让赵佶高看了一眼，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了几分。
第二天，柳箐月依约来到了端王府。
苏轼跟个老妈子似的，非要陪着一起来，从坐上马车开始，嘴里就没停过，反复念叨着“万事小心”、“三思后行”、“那汝窑的杯子就不错，准错不了”，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赵佶的私库，设在王府最深处一座不起眼的小楼里。
外面看着平平无奇，可当那扇厚重的铜门被两个力士缓缓推开时，一股混合着金玉、古木、墨香的宝气扑面而来，耀眼的光华几乎闪瞎了人的眼。
饶是柳箐月见识过别墅的神奇，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微微一滞。
这哪里是仓库，这分明是一座被压缩了的千年时光！
巨大的紫檀木多宝阁上，摆满了各色玉器、瓷器；
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古朴画卷，随便一幅都散发着岁月沉淀的气息；
角落里，甚至还随意堆放着几尊锈迹斑驳的青铜礼器。
苏轼更是直接看傻了眼，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脚下跟生了根。
指着一幅画，嘴唇哆嗦着，半天挤出几个字：“……李、李思训真迹……”
“柳姑娘，”赵佶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一丝炫耀的得意。
“本王的这些藏品，还入得了你的法眼吗？”
“王爷的收藏，冠绝天下。”
柳箐月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好家伙，这要是搁现代，随便偷一件都够在档案里留名千古了！
“规矩，你还记得吧？”赵佶示意下人点燃了一根手臂粗细的盘香。
袅袅青烟升起，计时，正式开始。
“请便。”赵佶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端起茶盏，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苏轼急得直搓手，压低声音对柳箐月说：
“姑娘，你看那尊白玉观音，定是前朝珍品！还有那幅山水画，笔法苍劲，怕不是吴道子的真迹……”
柳箐月却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深深吸了口气，心中默念。
【真实之眼，启动！】
瞬间，眼前的世界变了模样。
那些原本光华璀璨的宝物，在她眼中褪去了华丽的外壳，一行行淡蓝色的信息流，开始在它们上方浮现。
她走向那尊被苏轼看好的白玉观音。
【物品：和田白玉观音像（唐代仿品）】
【评估：唐末仿五代，玉质尚可，雕工匠气。潜在价值：低。】
她又看向那幅山水画。
【物品：仿吴道子《江山行旅图》】
【评估：宋代大家高仿之作，几可乱真。潜在价值：对你无用。】
柳箐月心中一凛，这赵佶果然不老实，竟然还混了赝品进来。
她不再犹豫，迈开步子，目光飞速地在整个库房中扫视。
【唐三彩马：真品，有残缺。潜在价值：高。】
【汝窑天青釉洗：真品，极品！潜在价值：极高！】
【墨宝：唐寅《龙》，极品……】
一件件国宝级的信息从眼前划过，每一件都足以让任何一个收藏家疯狂。但柳箐月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要的，不是在这个世界价值连城的东西。
她要的，是对她自己，对那座神奇别墅有用的东西！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盘香已经烧掉了将近一半。
苏轼急得满头大汗，赵佶嘴角的笑意则越来越浓。
就在这时，柳箐月的目光，被角落一个毫不起眼的木架吸引了。
那个架子上，随意堆放着一些看起来像是残片、断瓦之类的东西，蒙着厚厚的灰尘，与周围的金碧辉煌格格不入。
赵佶看她走向那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也没阻止。在他看来，那堆都是些来历不明、他自己都懒得盘点的“杂物”。
柳箐月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暗红、满是裂纹的石头残片上。
【物品：太阳图腾残片（火桐部落）】
【属性：信仰，火元素】
【评估：蕴含火桐部落最原始太阳崇拜信仰之力的图腾碎片，长期佩戴或置于特定场域，可缓慢提升火元素亲和力，微弱增强体质，对火属性功法有少许加持。完整图腾或可激活特殊力量。】
【潜在价值：对特定人群，极高！】
就是它了！
这东西对赵佶、对大宋，一文不值。
但对她这个能连接“001号原始部落世界”的宿主来说，是无价之宝！
眼看盘香即将燃尽，苏轼已经快要急哭了。
“姑娘！快选啊！随便选那件汝窑都行啊！”
赵佶也放下了茶杯，准备欣赏柳箐月功亏一篑的懊恼表情。
就在最后一点火星即将熄灭的瞬间，柳箐月猛地转身，伸出手指，越过满室琳琅，精准地指向了角落蒙尘的木架。
“王爷。”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库房里。
“我就要它。”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赵佶和苏轼同时愣住了。
那里，只有一块看起来像是从哪个破庙墙角抠下来的……破石头。
苏轼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完了！全完了！
赵佶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他先是错愕，随即那错愕变成了浓厚的兴趣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惊疑。
他缓缓站起身，第一次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缓步走到木架前，亲自捻起了那块破石头。
他摩挲着石头上粗糙的纹路，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紧紧盯着柳箐月，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的沙哑：
“这满屋子的奇珍异宝你不要，为何偏偏选了它？”
“你……认得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