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福这一嗓子,喊得又快又急。满场的人,脑子都还没转过弯来。
李果赢了?
这就完了?
他们本都等着看李果被南宫武一拳砸成肉泥,哪晓得最后是这么个收场。
就连苏一也没想到,他心里头刚为李果捏了一把汗,结果他就这么站着不动,居然就赢了。
一时间,偌大的演武场,鸦雀无声,只剩下风吹过碎石缝隙的“呜呜”声,显得这片狼藉格外刺耳。
过了好几息,那黑洞洞的大坑里,一道壮硕的人影“噌”一下蹦了出来,稳稳落在台上。
南宫武满身是土,可那股子战意,比先前还旺了三倍。
“道友,你那傀儡被我砸烂了。”
他提着拳头,摆开架势,一双牛眼四处找人。
“现在,该你我真刀真枪打一场了。”
可他说完,愣住了。
台上,除了他自个儿,空空如也。
他一扭头,才瞅见李果不知何时,已经下了台,正安安稳稳地站在那管家苏福的边上。
南宫武一下没转过弯来。
“你……你下去干什么?”
他指着李果,瓮声瓮气地吼道:“比试还没完!快上来!”
这话一出口,台下先是静了一刹那,紧接着,像是炸开了锅,哄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这傻子!”
“他连自己输了都不知道吗?”
“笑死我了,南宫武不是体修吗?怎么感觉这脑子也练成肌肉了?”
就在这时,台下的李果开口了。
他甚至都没上台,就那么站着,朝着南宫武拱了拱手,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
“南宫道友,承让了。”
顿了顿,李果又补了一句:
“按着城主府的规矩,你跌出比试台,便算输。”
“你……赢了?”
南宫武提着的拳头,僵在了半空。
他指着李果,又指了指自己脚下那个黑黢黢的大坑,胸口剧烈起伏,那张涨红的脸,愣是憋出了猪肝色。
“我……我输了?”
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里却满是荒唐和愤怒。
“哈哈哈哈!我把你的傀儡打烂了,我输了?”
“放屁!这算什么狗屁规矩!”
南宫武须发皆张,指着李果破口大骂:“我没输!你这种靠旁门左道、靠规矩漏洞取胜的小人,算什么本事!有种你上来,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我们拳头上见真章,输了,我南宫武这条命给你!”
他“嘭”地一跺脚,竟是又催动了秘法,看那架势,竟是要直接冲下台来抓人。
“南宫武。”
忽然,一道冰冷、不带半点情绪的女声,从看台上传了下来。
“还要站在那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
“退下。”
南宫鸢的声音,让南宫武浑身的杀气和战意,“唰”一下全泄了。
他僵在原地,一双赤红的牛眼,死死盯住了台下的李果。
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那神情,不是惊恐,也不是害怕,而是憋屈到了极点的不甘。
“鸢夫人……”南宫武还想争辩,他想说这不是他的错,是台子的问题,是这个小人太卑鄙。
“滚回来。”
南宫鸢的声音里,已经没了半点人味儿,只剩下命令。
南宫武打了个哆嗦,终究是不敢再吭声,耷拉着脑袋,像只斗败了的公鸡,灰溜溜地跳下了台。
他刚回到南宫鸢身边,就瞅见边上的南宫杰,嘴角挂着一丝藏不住的笑。那笑,要多刺眼有多刺眼。
“你!”
南宫武的火“噌”一下又上来了。
可不等他发作,南宫鸢那冷得掉渣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
她看都没看这两个丢人现眼的货色,而是转向了身后最后一人,一个须发皆白、一直闭目养神的老者。
“南宫全。”
“属下在。”
老者睁开眼,精光一闪。
“下一个,你准备。”
南宫鸢的声音压着火。
叫南宫全的老者,闻言却没动。
他站起身,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鸢夫人,非是属下怯战。”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了指那满目疮痍的比试台:
“只是这台子……唉。”
他叹了口气:“南宫武下手没个轻重,把台子砸成这副模样。这坑坑洼洼的,尤其是中央那个大洞……”
“属下这点微末道行,怕是腾挪不开,一身本事,使不出三成啊。”
这话说的意思,谁都听得懂,是在吐槽台子太差。
“鸢夫人明鉴!”
旁边的南宫武一听这话,像是找到了知音,立马吼了起来:“不是我不想赢,也不是我打不过他!若非这台子质量太差,底下竟是中空的,我怎么会稍微用力就把它击穿?我是被这破台子给坑了!我没错!我不算输!”
南宫鸢的面纱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顺着南宫全的手指看去,那比试台上,碎石遍地,坑坑洼洼,最扎眼的,就是正中央那个黑不见底的大窟窿。
简直像被攻城锤砸过一样!
她越看,越觉得南宫全和南宫武说得在理。
她南宫家出来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怎么能因为如此儿戏的原因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四灵根?
这要是传出去,她南宫鸢的脸,她南宫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南宫鸢越想越气,火气再也压不住了。
“苏福!”
正在撑满笑容,拱手恭喜李果获胜的苏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赶紧小跑几步,到了看台底下,躬身行礼:
“夫人,苏某在,您有何吩咐?”
“吩咐?”
南宫鸢冷笑一声。
“我问你,这比试台,可是你负责督造的?”
苏福表情一凝,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但他面上依旧恭敬,不卑不亢:
“回夫人的话,确是苏某一手经办。这台子,是四十年前,用的咱们青山矿脉最上等的青罡岩砌的。”
“青罡岩?”
南宫鸢的声音更冷了。
“好一个青罡岩!”
她指着那个大洞,厉声质问: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坚不可摧的青罡岩,底下怎么是空的?!”
“南宫武为何会掉下去?!”
“苏福,你这偷工减料,是欺我南宫家无人,还是欺我南宫鸢眼瞎?”
苏福额头见了汗,但依旧强撑着:
“夫人息怒!这……这苏某也万万想不通啊!这台子砌好时,我亲自验收过,底下是实心的,绝无半点虚假!”
南宫鸢却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了苏长青,像是在寻求支持,更像是在宣泄。
“夫君,”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定是这苏福督造不力,中饱私囊,导致比试台出了问题,才让南宫武平白跌落台下。依我看,刚才那场比试结果,做不得数。夫君,你以为如何?”
“呵呵……”
看台上的苏长青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开了口,他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那坑洞的边缘打量着,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夫人,多大点事,至于动这么大肝火么。”
南宫鸢瞪着他:
“苏长青!你还笑得出来?”
“你的管家偷工减料,害我南宫家的人平白输了比试!这事,你打算怎么算?”
苏长青放下茶杯,居然点了点头:
“嗯,夫人说得有理。”
“这比试台,确实有问题。”
这话一出,南宫鸢愣住了,苏福愣住了,台下的李果也愣住了。
南宫鸢还以为他要包庇,没想到他竟认了。
南宫鸢气势更足:
“好!既然你认了,那方才南宫武那一场,做不得数!”
“这比试,必须重新开始!”
“呵呵,”苏长青又笑了,他摇了摇头,“夫人啊,你只说对了一半。”
“这台子是有问题,可这问题,不是苏福偷工减料。”
南宫鸢眉头一皱:
“你什么意思?”
苏长青的目光,越过南宫鸢,越过苏福,落在了台下那个一脸无辜的李果身上。
他眼里,全是玩味。
“我的意思是……”
苏长青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深坑,不是几十年前就有的。”
“而是李果,给新挖开的。”
“我在矿脉里头待了这么多年,那坑边上的土石,是新是旧,是塌的还是挖的,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
南宫鸢脸上的盛气凌人,瞬间僵住了。
她那双逼人的凤眼猛地瞪大,满是错愕,紧接着,是彻头彻尾的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