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无话地走出了石堡修炼馆。
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苏一跟在李果屁股后头,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李首席,咱们上哪儿找人租镐去?我在青山城,连一个矿修都不认识啊!”
见李果不答话,苏一更急了。
“你……你不会是真想去黑市买吧?我可说好了,我身上那点月供,加起来都不够买个镐把的!要是真花五千灵石去买,这活我还不如不干了。”
李果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三个字。
“回苏家。”
半个时辰后,城主府。
李果领着苏一,径直找到了管家苏福。
苏福正捏着一把银剪子,精心修剪着一盆名贵的“金丝云松”,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便笑呵呵地开口了。
“李护卫,这个月的份例不是还差两天才到么?怎的,修炼上瘾,想来找苏某通融通融?”
李果走到他面前,平静地说道:“苏管家误会了,这次来,并非为了修炼。”
“哦?”
苏福这才放下剪子,拿起旁边的白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
“那不知李护卫所为何事?”
“我想向苏管家打听一下,府上可有门路,能弄到一把青罡镐?”李果开门见山。
他心想,苏家既然是这镐头的唯一源头,府里头,总该有那么一两把存货。
听到“青罡镐”三个字,苏福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抬起头,眯着眼打量着李果,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深邃了几分。
“青罡镐是矿上的事物,苏某只负责府内一应杂务,却是帮不上忙。此事,你得去找矿脉的总管,苏明。”
苏明?
李果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如何能找到这位苏明总管?”
苏福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笑呵呵地问道:“李护卫,你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小姐这才闭关没多久,你这首席护卫,怎的就想去矿上挖矿挣灵石了?”
李果眉头一皱。
“苏管家误会了,我并非要去挖矿。”
“呵呵,老夫也只是随口一问。”
苏福笑道,“府里也没规矩说护卫不能去矿上,只要小姐没有明令禁止,李护卫要去便去,不必如此戒备。”
“非也,我寻它,自有他用。”李果不愿多做解释。
苏福点了点头,也不追问,只是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提点道:
“李护卫是小姐看重的人,前途无量。苏某多句嘴,咱们青山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灵石矿。但这矿脉再大,那也是苏家的。有些边界,还是不要轻易越过的好。”
李果听得云里雾里,心中却是一凛。
不等他细想,苏福便又笑了起来,仿佛刚才那句意有所指的话从未说过一般。
“说来也巧,苏明总管今日正好在府中议事,你随我来吧。”
……
半个时辰后,城主府,一间偏厅内。
李果和苏一并肩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主位上坐着一个男人,一身利落的劲装,面容普通,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气息沉凝如渊,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了一体。
可当李果看清他脸的瞬间,心里头“咯噔”一下,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就蹿了上来。
就是这张脸!
几个月前,就是这个男人,面无表情地从苏长青手里接过文浩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像拎着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物件,然后领命,去将一个修仙家族从青州的地界上彻底抹去。
苏明!
苏长青的那把最锋利、也最冷血的刀。
此刻,这把刀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明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让李果感觉自己的脖颈处凉飕飕的。
“两把青罡镐?”
苏明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半点波澜,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府里的护卫,不去当值,要这开山的家伙做什么?莫不是想去矿脉上,自己开辟一条财路?”
话音明明很轻,却带着一股子洗不掉的血腥味。一股冰冷至极的杀机,无声无息地笼罩了二人!
“私自开采矿脉”,这在苏家可是死罪!
苏一的脸“唰”一下就白了,两腿一软,差点没站稳,急忙摆手,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不……不是的,苏明总管,我们……”
“我们接了个私活。”
李果平静的声音打断了苏一的慌乱,他迎着苏明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面色如常,仿佛那泰山压顶般的威压只是清风拂面。
“哦?”苏明眼皮都未抬一下,示意他继续。
李果便将石堡修炼馆扩建,自己与苏一接下这活计,却唯独缺了趁手工具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讲得极为详尽,从修炼馆的位置,到馆主王家的名号,再到扩建的规模,没有丝毫隐瞒。
苏明听完,那股骇人的杀机才缓缓收敛,但眼神中的审视却丝毫未减。
“石堡修炼馆……王家……”他口中咀嚼着这几个字,精光一闪,“你说,他们要在第三层之下,开辟第四层?那地下的岩层,可是青罡岩?”
“正是。”李果点头。
苏明眯起了双眼,陷入了沉默,指节无意识地在红木桌案上轻轻叩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苏一的心尖上。
许久,他才从储物袋里摸出两把通体乌黑的灵镐,“哐当”一声丢在地上。
“一把三百下品灵石,两把六百。交了灵石,就下去吧。”
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李果和苏一如蒙大赦,连忙凑齐灵石放下,捡起地上的青罡镐,躬身退出了议事厅。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管家苏福,这才慢悠悠地踱步上前,脸上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微笑。
“苏总管,人已经走了。”
苏明端起茶杯,冷哼一声,看也没看他。
“苏管家,你平日里只管府内杂务,今日特意将这二人引来我这里,就为了两把镐头?是何用意?”
苏福笑呵呵地反问道:“总管大人,难道还没从李护卫刚才那番话里,听出些什么吗?”
苏明呷了口茶,眼神骤然变冷。
“哼,一群趴在咱们苏家矿脉上吸血的蚊蝇,平日里让他们占些便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如今,竟敢在苏家的矿脉上动起心思,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苏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抚了抚袖口,慢条斯理地道:
“看来,是该敲打敲打了。总不能让外人觉得,咱们苏家这头猛虎,睡着了。”
苏明放下茶杯,眼中杀机毕露。
苏福却像是没看见一般,悠悠然补上最后一句话。
“一切,都是为了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