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市区已经苏醒,韩舒芙的黑色轿车平稳地滑过湿漉漉的街道。车窗外,早点摊的蒸汽混着晨雾漫上来,模糊了吴起灵指间转动的青铜环。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韩舒芙趁着红灯侧过头,目光落在那枚泛着冷光的环上。自打出了墓地,吴起灵就没松开过它,连开车门时都用的另一只手。
青铜环突然传来阵细微的震颤,吴起灵指尖的麒麟血金纹闪了闪。他将环凑到鼻尖轻嗅,暗红色粉末里除了血腥味,还藏着丝极淡的腐朽气——像是埋在地下千年的棺木被撬开时散出的味道。
“应该是某种法器的残片。”他用剑指在环内侧的缠枝纹上划了圈,金纹与铜锈相触的瞬间,环身浮现出几行模糊的篆字,“上面的纹路是锁魂阵的变体,但多了层养煞的禁制。”
绿灯亮起,韩舒芙踩下油门,轿车汇入早高峰的车流。她眼角余光瞥见吴起灵腕间的金纹还在发烫,蓝翔夹克的袖口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皱:“和昨天那座诡坟有关?”
“不止。”吴起灵突然将青铜环按在车窗上,冰冷的玻璃瞬间凝出层白霜。霜花里隐约映出片残破的宫墙,墙头上站着个穿玄色朝服的人影,正低头往下看,“这东西带着龙气,不是民间能有的。”
韩舒芙猛地踩了脚刹车,后车的鸣笛声刺破车厢。她盯着霜花里渐渐消散的宫墙,呼吸都放轻了:“龙气?你是说……”
“不好说。”吴起灵收回手,青铜环上的篆字已经隐去,“但能同时用锁魂阵和养煞术,还敢沾龙气的,要么是活腻了的邪修,要么是……”
他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老鬼”两个字,是城西古玩街那家“阴阳阁”的老板,也是少数几个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
“喂。”吴起灵按下接听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铜环。
电话那头传来阵急促的咳嗽声,老鬼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小吴,你赶紧来趟店里!出事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
“昨晚……昨晚有人把‘阴差借路’的牌子插在了我店门口!”老鬼的声音带着颤音,“那牌子上还挂着半块青铜环,和你上次让我找的那东西……”
吴起灵猛地坐直身体,青铜环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差点从指间滑出去:“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他抓起后座的秦皇剑-红焰麒麟往背上一甩,剑鞘上的赤纹与青铜环相呼应,发出阵沉闷的嗡鸣。韩舒芙不用他多说,已经打了转向灯,猛地调转车头,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阴差借路是什么?”她一边超车一边问,方向盘被握得发白。
“是阴司的规矩,相当于阳间的搜查令。”吴起灵将青铜环塞进内袋,指尖按在秦皇剑的剑柄上,“但活人用阴差的牌子,要么是在挑衅阴阳两界,要么是在……引路。”
城西古玩街还没完全醒透,青石板路上落着层昨夜的雨水。“阴阳阁”的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挂着的八卦镜裂了道缝,镜面蒙着层灰黑色的雾气。而门正中央,果然插着块漆黑的木牌,牌上用朱砂画着个扭曲的“令”字,牌角系着的红绳上,挂着半块与吴起灵手中一模一样的青铜环。
两人刚走到门口,木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店里弥漫着股浓重的血腥味,柜台后的太师椅上,老鬼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花白的头发浸在摊开的血泊里。
“老鬼!”吴起灵一个箭步冲过去,手指刚触到老鬼的脖颈,就感觉到股阴冷的寒气顺着指尖往上爬。他迅速抽回手,只见自己虎口处浮起层青黑色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
韩舒芙捂住嘴才没叫出声,目光扫过散落一地的古玩——那些原本镇宅的玉器碎了满地,铜钱剑断成两截,只有墙角那尊半人高的铜麒麟还立着,铜眼闪着红光。
“是怨煞干的,但不止一只。”吴起灵蹲下身,发现老鬼的指甲缝里嵌着些黑色的绒毛,和昨晚那鬼胎身上的一模一样,“而且有东西被带走了。”
他指着柜台空荡荡的暗格——那里原本放着老鬼最宝贝的藏品,一枚据说是从明代亲王墓里挖出来的玉印。暗格边缘有灼烧的痕迹,形状正好能放下半块青铜环。
“他们要凑齐整枚青铜环。”韩舒芙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门口取下那块“阴差借路”牌,“这牌子是新做的,木纹里还带着松木的味道。”
吴起灵接过木牌,剑指在朱砂“令”字上一点,金纹瞬间将字迹吞噬。牌面突然浮现出张人脸,和昨晚墓地灰烬聚成的那张一模一样,只是这次看得更清楚——人脸没有嘴唇,露出两排漆黑的牙齿。
“找到另外半块,你就知道答案了。”人脸的声音从木牌里渗出来,带着种金属摩擦的质感,“对了,提醒你一句,你的小女朋友,身上也有龙气呢。”
话音刚落,木牌突然自行燃烧起来,连带着那半块青铜环一起化作灰烬。吴起灵猛地转头看向韩舒芙,只见她脖颈处的皮肤下,隐约有团淡金色的光晕在跳动,位置正好对着心脏。
“这是……”韩舒芙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除了微凉的皮肤,什么都没有。
“是龙纹玉坠的印记。”吴起灵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脖子上戴着块和田玉佩,上面刻着条蜷曲的龙,“那玉坠呢?”
“上个月在慈善晚宴上捐了。”韩舒芙皱起眉,“当时拍卖行的人说那是清代仿品,不值钱……”
“仿品不会留下龙气。”吴起灵走到墙角的铜麒麟前,发现麒麟的前爪下踩着张黄符,符纸上用鲜血画着个方位图,指向城市东郊的废弃工厂,“他们在引我们过去。”
韩舒芙看着方位图上那道醒目的血线,突然觉得后颈发凉:“会不会是陷阱?”
“就算是陷阱也得去。”吴起灵将秦皇剑-红焰麒麟从背上解下来,赤红剑气在晨光中闪了闪,“老鬼的仇,还有青铜环的秘密,都在那边。”
他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太师椅上的老鬼。老人的右手紧紧攥着,指缝里露出半截黄色的符纸。吴起灵掰开他的手指,发现那是张平安符,符尾绣着个极小的“韩”字——是韩舒芙上个月来店里求的,当时老鬼还笑着说这符能挡三次灾。
韩舒芙的眼圈瞬间红了。她别过头看向窗外,却正好对上对面茶楼二楼的窗户。窗后站着个穿灰袍的人影,正用望远镜往这边看,见她望过来,人影迅速缩了回去。
“那边有人!”她拽了拽吴起灵的夹克。
吴起灵抬头时,茶楼二楼的窗户已经空了。但他能感觉到,那道窥探的目光还没离开,像根冰冷的针,扎在后背的皮肤上。
“不用追。”他将平安符小心地折好放进内袋,“他们想让我们看见,自然还会再出现。”
走出阴阳阁时,晨雾已经散了。阳光透过古玩街的飞檐照下来,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吴起灵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街角处那棵老槐树——树身上被人刻了个和青铜环上一样的缠枝纹,纹路里嵌着的暗红色粉末,正顺着树干往下渗。
“他们把整座城都变成了阵盘。”他指尖的金纹再次亮起,与秦皇剑-红焰麒麟的赤纹交相辉映,“青铜环是阵眼,而我们……”
“是他们选中的祭品?”韩舒芙接过他的话,声音有些发颤,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却稳了下来。
吴起灵转头看她,晨光落在她脸上,脖颈处的龙气光晕若隐若现。他突然笑了笑,蓝翔夹克的领口被风吹得扬起:“不,是破局的人。”
轿车再次启动,这次的方向是东郊。车后座上,那枚青铜环安静地躺在脚垫上,只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环身的缠枝纹正一点点变红,像有血在里面流动。
阴阳诡局,才刚刚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