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老城区，拆迁留下的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投出扭曲的影子。吴起灵蹲在半截砖墙上，蓝翔夹克的领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捏着的符纸还残留着朱砂的温热——三分钟前，这里刚爆发过一场算不上激烈的缠斗。
“还有三只没解决。”韩舒芙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轻微杂音。她坐在停在街角的越野车副驾，指尖在平板上滑动，调出无人机拍摄的热成像画面，“东南方向五十米，有个热源停在废弃幼儿园门口，形状很奇怪。”
吴起灵顺着她提示的方向望去。那座幼儿园的铁门早就锈成了红褐色，铁栅栏上缠绕的牵牛花藤枯得像老树皮，门楣上“阳光宝贝”四个褪色的字，在月色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而在铁门内侧，隐约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像是在玩什么东西。
“是【目袋】。”他低声说道，右手不自觉地按在背后的秦皇剑-红焰麒麟剑柄上。师父手札里的插画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形如三岁孩童，通体惨白，后颈处拖着个装满眼球的皮囊，最喜在午夜引诱独行的人回头，一旦与它对视，眼球就会被硬生生拽进那只口袋里。
“需要我绕到后门堵截吗？”韩舒芙已经推开车门，高跟鞋踩在碎石子路上发出轻响。她今天穿了条便于行动的工装裤，外面套着件黑色冲锋衣，头发利落地束成马尾，和平时在写字楼里的精致模样判若两人。
“待在车里。”吴起灵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这东西专门挑你这样的生面孔下手，尤其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平板屏幕里韩舒芙清晰的热成像轮廓，“阳气纯的女人。”
蓝牙耳机里传来韩舒芙轻哼的气音，却没再坚持。吴起灵知道她不是任性的人，只是这几天跟着他处理了太多邪祟，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冒了出来。他翻身跃下断墙，落地时脚掌碾过碎玻璃，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靠近幼儿园铁门时，那小小的身影突然动了。它缓缓转过身，月光恰好落在它脸上——那确实是张孩童的脸，眼睛大得不成比例，瞳孔漆黑一片，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手里还把玩着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在掌心来回滚动。
是眼球。吴起灵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眼球上还连着半截视神经，在夜色里泛着湿冷的光泽。【目袋】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像生锈的玩具发条在转动。
“叔叔，陪我玩呀。”它歪着头，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慢慢伸出来。那只手上拖着个灰黑色的布袋，袋口松垮地敞开着，里面隐约能看到无数光点在闪烁，像是被装在袋子里的星星——那是被它吞噬的眼球残留的余光。
吴起灵没有说话，左手悄然捏起剑指。麒麟血的温热顺着指尖蔓延，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微不可查的金色弧线。他在等【目袋】主动攻击，这邪物最擅长在猎物分神的瞬间突袭，尤其是当对方被它孩童的外形迷惑时。
果然，【目袋】突然将手里的眼球往地上一扔。在吴起灵低头的刹那，它后颈的布袋猛地膨胀起来，无数只眼球从袋口涌出，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转向他的脸。每只眼球里都映出他的身影，带着怨毒的红光。
“就是现在！”
吴起灵猛地抬头，剑指向前疾点：“破！”
金色的光芒瞬间穿透那些悬浮的眼球，却没有造成任何损伤。他心里一沉，这才想起手札里的记载——【目袋】的眼球只是幻影，真正的本体藏在布袋深处。
就在这时，【目袋】突然消失在原地。吴起灵几乎是凭借本能侧身翻滚，刚才站立的地方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无数根灰白色的触须从地下钻出，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吸盘，显然是想将他拖进地底。
“秦皇剑-红焰麒麟！”
他低喝一声，反手抽出背后的古剑。暗红色的流光顺着剑身暴涨，在空中凝聚成半尺长的焰芒。吴起灵没有回头，仅凭听声辨位，手腕翻转间，剑刃精准地劈在那些触须的根部。
“滋啦——”
触须被斩中的地方冒出黑烟，发出类似烤肉的焦糊味。【目袋】的惨叫声从地底传来，不再是孩童的声音，而是尖锐刺耳的嘶吼。紧接着，地面开始剧烈震动，整座废弃幼儿园的地基都在摇晃，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地下钻出来。
“起灵！它在召唤同伴！”韩舒芙的声音带着焦急，“无人机拍到西北方向有两个热源正在快速靠近，速度很快！”
吴起灵暗骂一声。这【目袋】竟然是群居邪物，难怪敢在老城区里横行。他看了眼摇摇欲坠的幼儿园教学楼，突然有了主意。
“舒芙，把车里的信号干扰器打开，最大功率！”
“收到！”
几秒钟后，吴起灵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滞涩起来。那些悬浮的眼球幻影开始闪烁不定，显然是受到了电子信号的干扰。【目袋】依赖怨念形成的磁场行动，而强烈的信号干扰能暂时扰乱它们的感知。
趁着这个间隙，吴起灵冲向幼儿园的教学楼。楼梯早已腐朽不堪，他一脚踩穿木板，直接从一楼落到了地下室。这里应该是以前的厨房，空气中弥漫着馊掉的饭菜味，角落里堆着几个生锈的铁皮桶。
而在地下室的正中央，那个【目袋】正蜷缩在地上，后颈的布袋鼓鼓囊囊，无数只眼球在袋内翻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看到吴起灵出现，它突然张开嘴，从喉咙里伸出一根细长的舌头，舌尖上赫然顶着一只鲜活的眼球。
“呕——”蓝牙耳机里传来韩舒芙压抑的干呕声。
吴起灵强忍着胃里的不适，握紧了秦皇剑-红焰麒麟。他能感觉到剑身在发烫，暗红色的流光比刚才更加炽烈，显然是感应到了邪物的怨念。
“剑指·缚！”
他左手再次结印，这一次，金色的光芒没有攻击，而是在【目袋】周围形成一个光圈。麒麟血的气息如同锁链，将那邪物牢牢困在原地。【目袋】疯狂地挣扎起来，后颈的布袋不断膨胀，眼看就要撑破光圈。
“结束了。”
吴起灵一步上前，秦皇剑-红焰麒麟带着暗红色的焰芒，精准地刺入布袋与【目袋】身体连接的地方。那是邪物的命门，也是储存怨念的核心。
“嗷——！”
凄厉的惨叫响彻地下室。布袋瞬间干瘪下去，里面的眼球纷纷化为黑灰，被焰芒烧成了虚无。【目袋】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最后变成一块巴掌大的灰白色皮囊，落在地上发出轻飘飘的声响。
解决掉这只【目袋】，吴起灵立刻转身冲出地下室。刚跑到教学楼门口，就看到两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目袋】正扑向越野车的方向。韩舒芙已经打开了车门，手里举着一把老周给的桃木匕首，虽然脸色发白，却没有丝毫退缩。
“找死！”
吴起灵脚下发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过去。秦皇剑-红焰麒麟在空中划出两道交叉的暗红色弧线，精准地斩在两只【目袋】的布袋上。没有任何悬念，邪物瞬间化为飞灰。
吴起灵喘着气走到越野车旁，韩舒芙递过来一瓶水，指尖还有些颤抖：“刚才那东西……为什么要收集眼球？”
“因为它们生前是被挖掉眼睛的孩童。”吴起灵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声音有些低沉，“师父说，【目袋】的怨念来源于‘看不见’的恐惧，所以才会疯狂夺取别人的眼睛，以为这样就能填补自己的痛苦。”
他看向那座废弃的幼儿园，月光下，铁门内侧似乎还残留着孩童嬉笑的幻影。这里以前一定发生过什么，否则不会聚集这么多【目袋】。
韩舒芙突然指着平板屏幕：“你看这个。”
屏幕上是她刚调取的老城区档案。二十年前，这座幼儿园发生过一起集体失踪案，五个三岁的孩子在一夜之间消失，监控只拍到模糊的黑影，最后成了悬案。一年后，幼儿园就废弃了。
“二十年前……”吴起灵摩挲着下巴，突然想起什么，“胡老头说过，他十年前盗墓时，遇到过类似的邪物，当时那些【目袋】守护着一块刻着眼睛图案的玉佩。”
难道二十年前的失踪案，和十年前的古墓有关？吴起灵隐隐觉得，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正在将这些看似无关的事件串联起来。从吞噬伞到秦皇剑-红焰麒麟，再到现在的【目袋】，背后似乎有只手在操控着一切。
“起灵，你看那边。”韩舒芙突然指向幼儿园的操场。
月光下，操场中央的沙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吴起灵走过去，用剑鞘拨开沙子，发现是半块破碎的玉佩，上面刻着的眼睛图案，和手札里记载的一模一样。
“这是……”
他刚拿起玉佩，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寒意从背后袭来。不是【目袋】的气息，而是更强大、更阴冷的力量，和之前遇到的吞噬伞同源——是鬼王的气息！
“小心！”韩舒芙的惊呼刚响起，吴起灵已经猛地转身，秦皇剑-红焰麒麟横在胸前。
只见操场边缘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脸上戴着青铜面具，手里握着一根白骨权杖。权杖顶端的骷髅头眼眶里，闪烁着幽幽的绿光。
“吴起灵，好久不见。”面具下传来沙哑的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没想到你能收服秦皇剑-红焰麒麟，看来麒麟血已经觉醒了。”
吴起灵握紧了古剑，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这个人认识他，甚至知道麒麟血的秘密。
“你是谁？”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抬起白骨权杖。随着权杖的挥动，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无数只眼球从地下钻出，在半空中组成一只巨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吴起灵。
“【目袋】只是开胃菜。”黑衣人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秦岭古墓里的东西，才是真正的礼物。希望你能活着拿到它，毕竟……我们还需要你的麒麟血，来打开那扇门。”
话音未落，黑衣人就融入阴影中消失了。那些眼球组成的巨眼也随之消散，只留下满地的黑灰。
吴起灵站在原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个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光是气息就让他体内的麒麟血剧烈翻腾。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提到了秦岭古墓和“那扇门”。
“他说的门……是什么？”韩舒芙走到他身边，看着地上的黑灰，脸色凝重。
吴起灵捏紧了手里的半块玉佩，玉佩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来我们得提前去秦岭了，再晚一步，可能就来不及了。”
他将玉佩收好，抬头看向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老城区陷入一片黑暗，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他们。秦皇剑-红焰麒麟在背后微微震颤，像是在预警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走吧，回去准备。”吴起灵拍了拍韩舒芙的肩膀，转身走向越野车，“明天一早就出发，这次我们可能要面对的，是比【目袋】可怕百倍的东西。”
韩舒芙看着他被蓝翔夹克包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总是把“没事”挂在嘴边的男人，肩上扛着的秘密和危险，可能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她快步跟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前方有什么，她都要陪在他身边。
越野车驶离老城区时，吴起灵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废弃的幼儿园。月光再次穿透乌云，照亮了操场中央的沙坑，那里仿佛又出现了五个小小的身影，在沙坑里追逐嬉戏，只是这一次，它们的脸上没有了眼睛，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