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商会位于青木原城内的别院,与其说是院落,不如说是一座精巧地融入巨型灵木之中的宫殿群。
亭台楼阁依树而建,廊桥蜿蜒穿梭于繁茂的枝叶间,既保留了自然的野趣,又极尽奢华与舒适。
此刻,索蕾娜一行人便被安置在最幽静、也是防护最严密的一处独立树屋内。
屋内灵气氤氲,点燃的宁神香具有安抚神魂、加速恢复的奇效。
柔软的、由某种灵蚕丝织就的毯子铺满地面,矮几上摆放着各种罕见灵果和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汁液。
维林靠坐在窗边的软垫上,闭目调息,周身有淡淡的青色风旋环绕,缓慢而稳定地修复着体内的损伤,汲取着外界纯净的风元素。
安倍晴日月则选择了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布下了一个小型的净化结界,盘坐其中。
他手中握着那几枚古铜钱,默诵着阴阳术的秘传心法,调理着因过度消耗和反噬而受损的经脉与神魂。
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正在逐渐趋于平稳,那份属于SS级术师的沉稳与内敛重新显现。
萨尔德加缪就没那么讲究了,他直接呈“大”字形瘫在最厚实的一张地毯上,那顶破损的魔术帽子被他随手丢在一边。
他身上的伤口在狐族提供的珍贵伤药作用下正在缓慢愈合,但他似乎毫不在意,蓝黑色的眼睛望着由藤蔓自然编织而成的穹顶,嘴里断断续续地哼着古怪的调子,仿佛还在回味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空间裂痕……宇宙星光……嘿嘿……真是……太美了……”
索蕾娜坐在一张铺着雪白兽皮的宽大座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胡月夫人方才派人送来的、据说是能温养魂核(虽然他们用不上)的“暖魂玉”,眼神有些放空,显然在思索着什么。
她自身的消耗其实不小,那“调和”之术对心神的负担极重,但修仙者仙阶的底子让她恢复起来远比旁人迅速。
这时,一直安静蹲在她肩头、同样在汲取灵气恢复的赤丹,微微动了动,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一道带着关切和依赖的意念传入她脑中:【主人,您没事吧?刚才……真是太危险了。】
索蕾娜回过神来,指尖轻轻抚过赤丹柔软的羽毛,同样以意念回应:【无妨,只是有些耗费心神。倒是你,刚才也被那湮灭气息冲击到了吧?】
【还好,就是有点吓到了。】赤丹老实承认,【那东西……感觉比魔族还讨厌。主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感觉麻烦越来越大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索蕾娜倒是很洒脱,【不过,这厄索拉肯大陆的水,比我们想象的深得多。那个封印,还有里面的东西,绝不仅仅是妖族的历史遗留问题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树屋外传来轻柔的叩门声,随后是胡月夫人那娇媚却不失恭敬的声音:“索蕾娜阁下,几位阁下可安好?妾身备了些薄礼,并有些关于沼泽遗迹的发现,想与几位交流,不知是否方便?”
索蕾娜与维林、安倍晴日月交换了一个眼神。
维林微微颔首,安倍晴日月也结束了调息,睁开了眼睛。
萨尔德加缪则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瞬间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只是苍白的脸色和破损的礼服显示着他并非毫发无伤。
“进来吧,胡月夫人。”索蕾娜开口道。
胡月夫人推门而入,她身后跟着两名捧着玉盘的狐族侍女,玉盘上放着几个玉瓶和一卷古老的兽皮卷轴。
她今日换了一身更为素雅的月白色长裙,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郑重。
她先是目光快速扫过屋内四人,感受到他们气息虽然有所衰弱,但并无大碍,尤其是索蕾娜,那深不见底的感觉依旧让她心悸。
她心中更是坚定了交好的决心。
“几位阁下无恙,妾身便放心了。”胡月夫人盈盈一礼,让侍女将玉盘放下,“这些是我商会珍藏的‘百草回元露’和‘凝神紫金丹’,对内伤和神魂损耗颇有奇效,虽知几位阁下手段通天,但或许能聊表心意,助几位更快恢复。”
她又指向那卷兽皮卷轴,“至于此物……是妾身动用了商会最高权限,从总部秘库中调阅出的、年代最为久远的一份关于‘迷雾沼泽’以及其中‘禁忌遗迹’的只言片语的记载。或许,能与几位阁下在其中的发现相互印证。”
索蕾娜示意她坐下说话。
胡月夫人依言坐下,神色凝重地展开了那卷兽皮卷轴。
卷轴上的文字并非现今妖族的通用文字,而是一种更加古老、形似鸟兽爪痕的符号,旁边配有模糊的壁画拓印。
“根据这最古老的记载,”胡月夫人指着卷轴上的内容,“迷雾沼泽深处的遗迹,被称之为‘放逐之渊’或‘寂灭之城’。它存在的年代,甚至可能早于现今妖族有明确历史记载的‘万灵之庭’时代。传说,那里并非我族先祖所建,而是用来囚禁某个……来自‘天外’的、带来毁灭与虚无的‘不可名状之物’。”
“天外?”安倍晴日月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汇,这与他们之前透过空间裂痕看到的宇宙景象隐隐对应。
“正是。”胡月夫人点头,“记载语焉不详,只提及那‘不可名状之物’并非此界生灵,其存在本身便会侵蚀现实,带来终焉。远古的先辈们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才将其封印于此。而那座金字塔,被称作‘镇魂塔’,是整个封印的核心。但记载中也警告,封印并非永固,随着岁月流逝,其力量会逐渐衰减,且……极忌外力干扰,尤其是高层次力量的碰撞,会加速封印的崩坏。”
听到这里,索蕾娜等人心中了然。
他们之前的战斗,尤其是索蕾娜那触及规则层面的“调和”,无疑就是这种“高层次力量碰撞”,确实差点导致封印提前崩溃。
“关于那‘不可名状之物’的来历和具体形态,记载中可有描述?”维林问道。
胡月夫人摇了摇头:“没有。只用了‘虚无之影’、‘吞噬存在之兽’等模糊的称谓。似乎连记录者本身,也无法准确描述其形态,或者……不敢描述。”
她顿了顿,看向索蕾娜,语气带着一丝后怕和探寻,“几位阁下此次……可是亲眼见到了那被封印之物?”
索蕾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关于这‘镇魂塔’的建造者,或者说,当初执行封印的存在,记载中可有提及?”
胡月夫人思索片刻,指着卷轴末端几个更加模糊、几乎难以辨认的符号说道:“只有几个残缺的称谓,似乎并非单一族群。其中一个符号,经过商会历代学者的推测,可能指向……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星灵族’,另一个则与传说中的‘时光龙’有些相似,但都无法确定。”
星灵族?时光龙?这些名字,连维林这位精灵王都未曾听闻,显然属于更加久远、甚至可能并非艾索伦德大陆体系的古老存在。
线索似乎更多了,但谜团也更深了。这座封印牵扯到的,恐怕是横跨多个纪元、多个种族乃至多个世界层次的宏大叙事。
萨尔德加缪听得眼睛发亮,忍不住插嘴:“星灵?时光龙?来自天外的毁灭之物?哇哦!这剧本的格局一下子打开了!房东小姐,我们是不是不小心掺和进一场跨越万古的神魔大战遗迹里了?”
索蕾娜白了他一眼,但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这疯帽子的话可能歪打正着。
他们这次的“游玩”,似乎真的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而且这个篓子背后隐藏的秘密,足以震动整个大陆,甚至可能不止。
“多谢夫人提供的消息,很有价值。”索蕾娜对胡月夫人说道,“关于那遗迹和封印,我们确实有一些发现,但目前还不便细说。我们需要时间休整和梳理。”
胡月夫人很识趣地没有多问,起身道:“理应如此。几位阁下请安心在此休养,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妾身会封锁消息,尽量不让外界打扰到几位。”
她很清楚,与这几位的合作或者说依附能否长久,取决于她的诚意和分寸感。
待胡月夫人离开后,树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安倍晴日月缓缓开口:“星灵族,时光龙……若记载为真,此事牵扯之大,恐非我等能独自处理。需从长计议。”
维林也表示赞同:“那‘虚无之影’的力量本质,确实超乎常理。加固封印或许只是权宜之计。”
萨尔德加缪却跃跃欲试:“那不是更有趣了吗?平淡的旅行多无聊啊!”
索蕾娜揉了揉眉心,感受着赤丹在她肩头传来的担忧情绪,笑了笑:“管它什么星灵时光龙,什么天外毁灭物。既然碰上了,就没有躲开的道理。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恢复实力。然后……”她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或许该主动去接触一下,这个大陆真正的话事人了。比如,那个‘万灵之庭’。”
她感觉到,想要解开这些谜团,并确保不会因为封印问题引发更大的灾难,或许需要借助整个厄索拉肯大陆,乃至更广泛的力量。
而他们的到来,以及这次沼泽事件,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契机,当然,也可能是一个点燃更大风暴的火种。
接下来的厄索拉肯大陆之行,注定不会再是轻松的游山玩水,而是步步惊心的棋局,而他们,已然成为了棋局中最重要的棋子,甚至……是试图掀翻棋盘的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