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南部那被瘟疫与诡异笼罩的地带,索蕾娜与池晏殊一路北上,沿途景象逐渐恢复繁华与秩序。
越靠近帝国心脏,官道愈发宽阔平整,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城镇也越发密集富庶,仿佛之前在南境所见的那片绝望景象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
池晏殊似乎也暂时将南边的麻烦抛在了脑后,恢复了那副懒散贵公子的做派,只是偶尔望向南方时,眼神中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这日,远处地平线上,一座无比雄伟恢弘的巨城轮廓终于映入眼帘。
那便是华羽帝国的都城——玉京。
与白玉京的仙气缥缈、扶摇城的烟火繁盛不同,玉京展现出的是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统御八方的磅礴大气。
高耸入云的城墙呈现出深沉的暗金色,其上铭刻着巨大的飞龙浮雕与复杂的防护阵法符文,在日光下流转着内敛而威严的光泽。
无数飞檐斗拱从城墙后层层叠叠地延伸出去,直至视野尽头,其中最高处,依稀可见帝国皇宫那金碧辉煌的殿宇楼阁。
城门口车水马龙,盘查比白玉京更为严格,不仅有士兵查验路引,还有气息渊深的宫廷术师坐镇,以法器扫描入城者。
池晏殊再次亮出他那镇王府的令牌,自然是畅通无阻,连带着索蕾娜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一入京城,一股独属于帝国权力中心的庄重、繁华与肃穆气息便扑面而来。
街道宽阔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行,地面以巨大的青金石板铺就,光可鉴人。
两侧建筑鳞次栉比,风格统一而大气,多是深色基调,饰以金、红二色,显得沉稳华贵。
商铺林立,售卖之物无不精致昂贵,往来行人衣着光鲜,步履从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秩序与威仪。
“怎么样?比白玉京那‘假仙’的地方有气势多了吧?”池晏殊骑在“照夜白”上,略带得意地向索蕾娜介绍着,“那边是朱雀大街,直通皇城;那边是百工坊,帝国最好的匠人都聚集在那儿;哦,那边最高的塔楼看见没?是观星台,由钦天监掌管……”
他正说着,一名穿着镇王府侍卫服饰、气息精悍的武者快步迎了上来,对着池晏殊恭敬行礼:“二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大公子前几日还念叨您呢!”
池晏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我大哥呢?”
“回二公子,大公子正在府中筹备明日的生辰宴,吩咐属下若是见到您回来,务必请您回府。”侍卫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池晏殊身旁的索蕾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低下头,不敢多问。
“生辰宴?”池晏殊挑了挑眉,似乎才想起这回事,拍了拍额头,“哦对,差点忘了大哥明天过生辰。”他转头看向索蕾娜,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狡黠的笑容,“喂,流浪的,既然赶上了,要不要去凑个热闹?镇王府的生辰宴,好东西可不少,尤其是厨子,做点心的手艺那是一绝,保证比你路上买的那些零嘴强百倍。”
他这话半是邀请,半是调侃,还带着点用美食诱惑赤丹的意味——这几日同行,他早已摸清这只小红麻雀对美食的执念。
索蕾娜肩头的赤丹果然立刻竖起了小脑袋,黑豆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啾啾叫了两声。
索蕾娜本对这类权贵宴会没什么兴趣,但看着赤丹那馋样,又想到左右无事,见识一下这帝国顶级权贵家的场面也无妨,便点了点头:“可以啊。”
池晏殊见她答应,笑容更盛,对那侍卫道:“听见没?这位是我朋友,索蕾娜小姐。回去禀报大哥,明日我带一位朋友赴宴。”
“是!二公子!”侍卫连忙应下,又偷偷看了索蕾娜一眼,心中暗自诧异二公子何时交了这样一位气质特殊、银发红裙的朋友,而且名字听着不似华羽帝国之人。
池晏殊打发走侍卫,转向索蕾娜,脸上那点装出来的正经立刻消失,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走吧,流浪的,先找个地方给你接风洗尘,顺便让你见识见识玉京城最好的酒楼——‘醉仙居’,那儿的‘浮云醉’和‘八珍阁’的席面可是一绝,保证让你……和这只馋鸟满意。”他特意瞟了一眼索蕾娜肩头正竖着耳朵听的赤丹。
索蕾娜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醉仙居位于玉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是一座高达七层的宏伟木楼,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气派非凡。
还未走近,便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阵阵诱人酒香与食物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池晏殊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刚一到门口,掌柜的就亲自迎了出来,满脸堆笑,毕恭毕敬地将他们引至三楼一间临街的雅间。
雅间布置得清雅别致,窗外正对着一片内城湖景,视野极佳。
“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还有新到的‘浮云醉’,都端上来。”池晏殊随意吩咐道,自顾自地在窗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侍女奉上的清茶。
等待上菜的间隙,他倚着窗,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远处巍峨的皇城,难得收起了几分懒散,介绍道:“看见那边最高的建筑没?那就是皇宫‘紫宸殿’。镇王府在城西,离这儿不远。明天大哥的生辰宴就在府里的‘揽月轩’办,到时候玉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年轻一辈估计都会到。”
他顿了顿,看向正在逗弄赤丹、神色悠闲的索蕾娜,语气带着点调侃:“说起来,你这次可算是被我拉进‘是非窝’了。明天那场合,一堆人精,估计少不了人打听你的来历。你这名字,还有这头银发,太扎眼了。”
索蕾娜拿起桌上的一颗灵气充盈的紫玉葡萄喂给赤丹,浑不在意地道:“无妨,看热闹便是。”她经历的风浪太多,这种权贵子弟间的宴会,于她而言,与市井杂耍并无本质区别,都是观察此界众生相的窗口。
池晏殊见她这般态度,笑了笑,也不再多说。
正好此时酒菜陆续上桌,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尤其是那“浮云醉”,酒液澄澈,倒入杯中泛起层层云纹般的涟漪,酒香清冽醇厚,果然名不虚传。
赤丹更是迫不及待地扑向一盘专门为它准备的、用灵谷和珍禽肉制成的“百鸟朝凤”糕,吃得头都不抬。
这顿接风宴吃得颇为惬意。
席间,池晏殊也不再提那些烦人的正事,而是天南海北地闲聊,说起玉京城里的各种趣闻轶事,哪个世家子弟又闹了笑话,哪家酒楼出了新菜式,倒是让索蕾娜对这座帝国都城有了更鲜活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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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时分,镇王府门前车水马龙,宾客如云。
作为帝国权势最盛的王府之一,镇王世子池晏吟的生辰宴,无疑是玉京城近期最受瞩目的盛事之一。
达官显贵、世家子弟、青年才俊络绎不绝,各种华丽的马车、珍稀的坐骑将王府门前宽阔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索蕾娜随着池晏殊从侧门进入王府,避开了正门拥挤的人流。
一入府内,更是别有洞天。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奇花异草,无不彰显着王府的奢华与底蕴。
仆从侍女穿梭其间,井然有序。
宴会设在王府最大的“揽月轩”。此时轩内已是灯火辉煌,人影幢幢,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果香与淡淡的熏香气味。
池晏殊一出现,立刻吸引了众多目光。他这位镇王府二公子在玉京城可是“名声在外”,虽然是不学无术的纨绔之名,但其身份尊贵,容貌俊秀,依旧是场中焦点。而跟在他身旁,一袭简单红裙、银发如雪、气质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索蕾娜,更是引来了无数好奇、探究、甚至略带审视的视线。
“那位姑娘是谁?好特别的银发……”
“跟在池二公子身边的,莫非是他新结识的……”
“看穿着不像世家小姐,这名字……索蕾娜?似乎不是我华羽人士?”
“池二公子行事向来不拘一格,带个异域女子赴宴也不足为奇……”
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流传。
池晏殊对这一切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带着索蕾娜找了个相对清净些的位置坐下,立刻便有侍女奉上香茗和精致的点心。
赤丹站在索蕾娜肩头,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盯着那些造型别致、香气诱人的点心,蠢蠢欲动。
“别急,少不了你的。”索蕾娜好笑地用手指点了点它的小脑袋,拿起一块做成花瓣形状的粉晶糕递给它。赤丹立刻欢快地啄食起来。
这时,几位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为首一人,身着月白长衫,腰佩长剑,面容温润,眉眼间与池晏殊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为沉稳儒雅,正是今日的寿星,镇王府大公子池晏吟。
他身边跟着几位玉京城有名的世家子弟。
“二弟,你总算回来了。”池晏吟微笑着看向池晏殊,语气温和,带着兄长特有的关切,随后目光落在索蕾娜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化为得体的礼貌,“这位姑娘是?”
“我朋友,索蕾娜。”池晏殊懒洋洋地介绍,又对索蕾娜道,“这是我大哥,池晏吟。”
“索姑娘,幸会。”池晏吟拱手一礼,态度谦和,“多谢姑娘赏光前来。”
“池公子,生辰吉乐。”索蕾娜微微颔首,算是回礼,态度不卑不亢,神情自若。
她这般淡然姿态,落在旁人眼中,却各有解读。
站在池晏吟身旁的一位红衣少年,容貌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傲气,正是丞相之子空歌易。
他打量了索蕾娜几眼,尤其是那醒目的银发,开口道:“索姑娘之名,颇为独特,不知仙乡何处?”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
另一位身着玄色劲装、气息灼热的少年,乃是战王府世子朝玖。
他性格直接,看着索蕾娜肩头正在大快朵颐的赤丹,好奇道:“这鸟儿倒是灵性十足,是姑娘的宠物?”
与此同时,几位盛装打扮的贵女也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尚书之女江心月,一身水蓝色流仙裙,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天生的优越感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她目光在索蕾娜那简单至极的红裙和耀眼银发上扫过,唇角微不可察地撇了撇。
户部侍郎之女易恬倩,则是一身素雅白衣,气质温柔娴静,宛如空谷幽兰。
她浅笑着向池晏吟道贺,目光偶尔掠过索蕾娜时,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友善,只是那眼底深处,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衡量。
祭酒之女晓暖雪,穿着鹅黄色衣裙,模样娇俏可人,眼神清澈,似乎对索蕾娜的银发和那只贪吃的小鸟更感兴趣,小声对身旁的易恬倩道:“易姐姐,那位姑娘的头发颜色真好看,像月光一样。”
易恬倩温柔一笑,低声道:“雪妹妹慎言,他人形貌,不可随意品评。”目光却再次扫过索蕾娜,见她面对一众权贵子弟依旧从容,心中暗自皱眉。
池晏吟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温和地打了个圆场:“索姑娘是二弟的朋友,便是我镇王府的客人。诸位不必拘礼,还请随意。”他举止得体,言谈温和,轻易便化解了稍显微妙的气氛。
索蕾娜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群心思各异的年轻权贵,只觉得比看戏还有趣。
她随手又拿起一块糕点,慢条斯理地品尝起来,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内侍悠长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整个揽月轩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包括池晏吟、池晏殊在内,纷纷起身,整理衣冠,面向门口,躬身行礼。
只见一位身着明黄色常服、头戴玉冠、年约二十七八的男子,在几名随从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
他面容俊雅,眉目温和,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周身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
正是华羽帝国当今圣上,君一夜。
“都平身吧。”君一夜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今日是晏吟的生辰,朕不过是来凑个热闹,大家不必拘束。”
他的目光随意扫过在场众人,在经过索蕾娜身上时,微微停顿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与探究,随即又恢复了温和的笑意。
宴会,随着这位帝国至尊的到来,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索蕾娜这位不请自来的异域客,无疑已经成为了这场盛宴中,一个引人注目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