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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一号水力工坊的夯土声从未停歇。即便前日木质传动架在水轮牵引力下崩裂的裂痕还刻在工匠们的眼底,朱祁镇亲踏工坊的马蹄印,已化作点燃人心的火种 —— 那一句 “以铁代木” 的决断,像惊雷劈开了赵铁柱心头的迷雾,让整个工地的节奏骤然提速,连风都裹着滚烫的期待。

赵铁柱干脆把铺盖卷搬到了熔铁炉旁的工棚里。他黝黑的脸膛被炉火熏得发亮,粗布短褂早被汗水浸透,贴在结实的脊梁上。此刻他正叉着腰站在炉前,盯着那尊新砌的熔铁炉 —— 比原先的足足大了三倍,青砖缝隙里还凝着未干的泥浆,炉口吞吐着橙红色的火焰,像一头苏醒的巨兽。

“烧!把火再捅旺些!” 他扯开嗓子喊,声音裹着炉温滚出去,惊得旁边添柴的小徒弟手一抖。“陛下说了,铁水得烧到‘青白色’,里头的‘气’才能逼干净!你们记着,那‘气’就是铁疙瘩的病根,不除了,铸出来的东西跟豆腐渣没两样!”

他记不全 “脱氧” 那两个拗口的字,却把朱祁镇用炭笔在石板上画的原理刻在了心里:铁水在炉里滚的时候,会吞进无数看不见的气泡,这些气泡藏在铁里,等冷却了就是脆口 —— 就像前日断成两截的木传动架,看着结实,内里早被 “毛病” 蛀空了。

要除这 “毛病”,得靠两样东西。一是改良的巨型牛皮风箱,四个膀大腰圆的工匠光着膀子轮流拉,粗麻绳在他们掌心勒出红印,风箱 “呜 —— 嗡 ——” 的喘息声震得地面都发颤,把炽热的气流一股脑灌进炉里;二是皇帝特意让人从内府库房调的矿石粉,赵铁柱用粗瓷碗盛着,每隔半个时辰就往炉口撒一把,看着粉末在火里炸开火星,他总忍不住念叨:“陛下的法子,准没错。”

炉温一点点升上去。火焰从最初的橙红,慢慢变成耀眼的金黄,最后竟透出刺目的青白 —— 那颜色像极了寒冬腊月里结在屋檐下的冰棱,却裹着能熔化金属的热浪。工棚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工匠们的汗水滴在地上,“滋啦” 一声就化成白烟,连远处观望的小吏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赵铁柱却往前凑了凑,眯着眼往炉里看。只见坩埚里的铁块早已化成液体,像一汪熔化的太阳,在炉心翻涌着,偶尔溅起几点火星,落在青砖地上,能烫出个小黑坑。

“差不多了!” 他猛地攥紧拳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出炉 ——!”

这两个字像一道军令。早候在旁边的四个工匠立刻抬着特制的长柄陶勺上前,陶勺柄足有两丈长,裹着厚厚的麻布 —— 即便这样,热气还是透过麻布渗出来,烫得工匠们手臂发颤。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陶勺探进炉里,舀起一勺铁水,暗红色的陶勺瞬间被染成亮红色,铁水在勺里晃悠着,像要挣脱束缚。

不远处,早已摆好了十几个泥范。这些泥范是王瑾从京师调来的顶尖雕匠和翻砂匠做的,用的是西域进贡的精石磨成的粉,内壁打磨得比铜镜还光滑,能照出工匠们紧张的脸。泥范的形状是按朱祁镇新绘的图纸做的,图纸上标注的尺寸精确到 “毫”,合范的时候,两个工匠拿着木槌轻轻敲,接口处严丝合缝,连一根细针都插不进去。

“小心!慢着点!” 赵铁柱跟在旁边,眼睛死死盯着陶勺,生怕出一点差错。

铁水缓缓倒进泥范的浇口,“滋啦 ——” 一声巨响,白色的水汽瞬间腾起,裹着泥土的腥气和金属的焦糊味,弥漫了整个工棚。工匠们都屏住了呼吸,没人说话,只有水汽蒸腾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每个人的目光都黏在泥范上,仿佛能透过泥壳,看到铁水在里面慢慢填满每一个角落。

朱祁镇站在工棚门口的阴凉处,玄色龙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他没上前,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升腾的水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王瑾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躬身低语:“皇爷,讲武堂的测量官已经到了,正在校检卡尺和角尺。赵匠头说,第一批轴承和连杆的铁件,午后就能开范。”

“嗯。” 朱祁镇的目光没动,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那几个有异常的工匠,审得怎么样了?”

王瑾的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声音压得更低:“回皇爷,依律审讯后,他们只肯说收了‘兴和木料行’周掌柜的银子,让他们盯着工坊的动静,特别是皇爷您的行踪,还想在传动调试时弄点‘小意外’。至于木料行背后的人,他们层级太低,说不上来。”

“苍蝇总是先撞上来的。” 朱祁镇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目光终于从水汽上移开,落在远处的水轮上 —— 那木质水轮还立在那里,断了的传动架已经拆下来,只剩下光秃秃的轮轴,在风里轻轻晃着。“那批劣质铁料呢?”

“都登记造册单独存着了。” 王瑾顿了顿,声音又低了几分,“按皇爷的吩咐,找了两个老匠人用那批料铸了个小轴承,刚才试了试 —— 轻轻一敲,就碎成了三块。”

朱祁镇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知道,这批劣质铁料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埋的雷。这雷不仅要炸掉工坊的进度,还要炸出藏在暗处的人 —— 这是他递给于谦的一把刀,刀把在他手里,刀刃要砍向的,是那些攥着军工利益不肯放的蛀虫。

同一时刻,京师南城的一处隐秘宅邸里,烛光正摇曳不定。

正厅里没点灯,只点了两支白蜡,昏黄的光映着两张紧绷的脸。靠窗坐着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绸缎长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和田玉牌 —— 那玉牌色泽温润,一看就价值不菲,可他的动作却透着几分焦躁,指腹在玉牌上反复摩擦,都快把玉牌磨热了。

“西山那边,传动架真的断了?” 他开口问道,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对面坐着的正是兴和木料行的周掌柜,他穿着一身藏青色布衫,额头上还沾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刚从外面赶来。听到中年男子的话,他连忙点头,脸上带着几分侥幸,又掺着些不安:“回老爷,千真万确!咱们派去的人就在工坊附近,亲眼看见那木质摆臂刚转了两圈就歪了,轴承直接裂成了两半!动静大得很,工匠们都吓傻了,听说皇帝当时脸色就沉了,差点把手里的茶碗摔了。”

“断了好,断了好啊……” 中年男子喃喃自语,眼睛里闪过一丝快意,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却没喝,只是盯着杯底的茶叶,“朱祁镇这小子,以为扳倒个周显昌,就能把军工这块肥肉抢过去?他也不掂量掂量,这军工的饭,是他能随便吃的?水力锻锤?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罢了!”

“可是老爷,” 周掌柜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颤抖,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咱们派去盯梢的两个货郎没了消息,工坊里塞进去的那几个眼线,这两天也联系不上了。王瑾那内监手下的厂卫,把工坊围得跟铁桶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还有…… 还有咱们掺进去的那批铁料,会不会被他们查出来?”

“慌什么!” 中年男子猛地放下茶杯,声音陡然拔高,又立刻压低,“货郎不过是外围的人,丢了就丢了,掀不起什么浪。工坊里的眼线未必就暴露了,说不定是王瑾加强了管控,他们没法传消息而已。至于铁料 ——” 他冷笑一声,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他们就算查出来又怎么样?买卖自愿,咱们只是卖铁料,谁能证明咱们是故意以次充好?大不了推给下面的伙计不懂行,罚几两银子了事。”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阴鸷起来:“边军换装,一年多大几百万两的利!朱祁镇想用什么‘标准化’、‘水力锻锤’,把这块肉从咱们嘴里抠出去,这是断人财路,跟杀人父母没两样!这次算他运气好,只是传动架断了,没出人命。下次…… 他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周掌柜连忙躬身附和:“老爷深谋远虑。只是…… 小的刚才从西山回来时,听说皇帝没让工坊停工,反而调了更多的工匠和铁料过去,好像是要全用铁来做传动架。”

“全用铁?” 中年男子皱起眉头,手指停在了玉牌上,“他倒舍得下本钱…… 不过,铸造铁件哪有那么容易?尺寸差一丝都不行,里面要是有气孔,比木质的还脆。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他就得为这铁架子头疼!”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莫名升起一丝不安。那小皇帝似乎总能在绝路上找出路 —— 之前扳倒周显昌是这样,现在要造水力工坊也是这样。这不安像根细刺,扎在他心里,让他坐立难安。

西山工坊,午后的阳光透过工棚的缝隙洒进来,落在地上的泥范上,给泥范镀上了一层金边。

“开范 ——!”

赵铁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手里攥着一把小铁锤,指节都泛白了。两个工匠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手里拿着錾子,轻轻敲在泥范的外壳上。

“咔哒” 一声轻响,泥范的外壳裂开一道缝。紧接着,更多的裂痕蔓延开来,泥土簌簌落下,像细雪一样,露出里面黑乎乎的铁件 —— 一个轴承座,还有一根连杆,形状跟图纸上画的一模一样,只是表面还沾着些泥屑。

“快!把泥屑清理干净!测量官过来!” 赵铁柱的声音更哑了,却透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早候在旁边的三个年轻军官立刻上前,他们穿着讲武堂的制服,手里拿着刚校检过的卡尺和角尺。卡尺是黄铜做的,刻度清晰,角尺的边缘磨得发亮。他们蹲在铁件旁,先是用布擦去表面的泥屑,然后拿着卡尺卡在轴承座的内径上,眼睛凑得很近,连呼吸都放轻了。

工棚里静得可怕,只有卡尺滑动的 “沙沙” 声,还有军官们低声报数的声音。

“轴承座内径,三寸二分一厘,符合图纸公差!”

“连杆长度,六寸七分三厘,没差!”

“关键接口平面度,偏差半毫都不到!”

每一声报数,都像一颗石子投进工匠们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喜悦的涟漪。一开始没人说话,等最后一个数据报出来时,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成了!”,整个工棚瞬间沸腾起来。工匠们互相拍着肩膀,有的甚至抹起了眼泪 —— 他们铸了一辈子铁,从没见过这么精准的铁件,更没见过用泥范能铸出这么好的东西!

赵铁柱快步走到铁件旁,伸出手轻轻抚摸着 —— 铁件还带着余温,有点烫,表面虽然粗糙,却很结实。他的眼眶瞬间红了,猛地转过身,朝着朱祁镇的方向躬身行礼:“陛下!成了!这铁件,成了!”

朱祁镇走上前,蹲下身仔细看着铁件。他先是用手指摸了摸轴承座的接口,然后又看了看连杆的弧度,点了点头:“表面的毛刺还要打磨一下,免得组装时卡壳。但尺寸和形状都没问题,能用。”

他抬起头,看向赵铁柱,眼神里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许:“赵卿,辛苦你了。接下来就是组装,尽快把新的传动架装起来,咱们再试一次水轮。”

“不辛苦!不辛苦!” 赵铁柱用手背抹了把眼睛,手背上满是老茧和烫伤的疤痕,“臣这就带人打磨,今晚就算不睡觉,也得把传动架装起来!明早一准能试水轮!”

工匠们的欢呼声更响了,连风箱的声音都透着轻快。失败的阴影被这滚烫的铁件驱散,新的希望像炉里的火焰一样,在每个人的心里燃烧起来。

就在这喜悦的氛围里,王瑾却悄悄退到了工棚外。他手里捏着一张纸条,纸条是刚从京师送来的,上面的字迹很潦草,却写着重要的消息。他看了一眼工棚里的热闹,转身快步走到朱祁镇身边,躬身低语:“皇爷,有新消息。”

朱祁镇的笑容淡了下去,他跟着王瑾走到工棚外的一棵老槐树下。“说。”

“兴和木料行近三个月,跟工部的一个刘员外郎,还有京营的一个石参将,资金往来特别频繁。” 王瑾的声音压得极低,“刘员外郎管的是工部的物料采买,石参将管的是京营的军器修缮。咱们安插在木料行的人还说,周掌柜今天下午悄悄去了趟宫城,见了一个太监。”

“宫里的人?” 朱祁镇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像刀一样,“是谁?”

“是司礼监的随堂太监,李永。” 王瑾的声音更低了,“这人跟王振不是一系的,却贪财得很,在宫里认识不少人,人脉挺广。”

朱祁镇沉默了。他靠在老槐树上,目光落在远处的山谷里 —— 山谷里的水轮还立着,工匠们已经开始搬运铁件,准备组装传动架。工棚里的欢呼声还能隐约听到,可这声音却像隔了一层膜,传不到他耳朵里。

西山一号水力工坊的铁火,似一柄烧红的锥子,刺破了大明朝野积年的沉闷雾霭。那几枚泛着冷青光的铁制轴承,外圈纹路齐整如刻,内圈光滑似凝脂 —— 这不是普通的零件,是朱祁镇 “以铁代木”“标准化” 理念砸在大明土地上的第一颗实锤,是工业火种在黑暗里亮起的第一簇焰苗。

工棚内的热气几乎要掀翻茅草顶。工匠们围着铁件,满是老茧的手掌轻轻覆上去,指腹摩挲着冷硬的纹路,连呼吸都放轻了。有人忍不住用指尖敲了敲轴承,“当” 的一声脆响,像敲在青铜编钟上,震得人心里发颤。

“都动起来!把基座再找平三寸!” 赵铁柱的嗓门比炉火还烈,黑红的脸膛上,皱纹里还沾着铁屑,却笑得见牙不见眼,“陛下在这儿看着呢,咱这铁家伙要是掉了链子,丢的不是咱的脸,是大明工匠的骨头!”

朱祁镇负手立在角落,玄色常服的袖口沾了点灰,却没在意。他没上前干涉,只看着工匠们用讲武堂校准过的 “标准尺” 量尺寸,用 “固定扳手” 拧螺栓 —— 铁与铁碰撞的 “铿锵” 声,比宫里的编钟更让他心定。这就是 “标准化” 的底气:哪怕换个工匠,只要按规矩来,装出来的部件也分毫不差。

他的目光似能穿透工棚的茅草顶:眼前似已铺开一幅钢铁画卷 —— 河谷间,无数工坊如星子散落,铁水奔流如赤龙,锻锤轰鸣震山岳;边关的盔甲、漕运的船钉、农户的犁铧,全是按同一标准铸就。等这画卷铺满大明,何愁边患不平?

可这份热乎气刚漫到心口,一抹阴影就贴了过来。

王瑾的身影像融在工棚的暗处,凑到朱祁镇耳边时,声线压得极低,如檐角垂落的冰棱:“皇爷,那三个工匠咬得紧,只说收了周掌柜五十两银子,要在调试时拧松螺栓、往轴承里掺沙。再问深的,就只说‘周掌柜不让多问’。”

朱祁镇指尖在袖中轻轻叩了叩 —— 兴和木料行果然谨慎,底层工匠连线头都摸不到。他淡淡 “嗯” 了一声:“周掌柜那边盯紧了,别让他跑了。”

“还有一事。” 王瑾的声音又低了半分,“奴婢查那批劣质铁料的来路,查到工部刘员外郎 —— 半个月前,他和京营的石参将在城南醉仙楼密会过。那店小二说,二人屏退了所有伙计,石参将临走时塞给刘员外郎一个油布包,沉甸甸的,似是银两,又似是密信。”

京营的人?朱祁镇眼底掠过一丝寒芒。工部卡铁料、京营控西山外围、宫里有李永传消息、外面有商行动手 —— 这张网织得比他想的还密。他们要的恐怕不只是拖延进度,若是工坊真成了,会不会直接调兵来毁?

“按原计划办。” 朱祁镇的声音没起伏,“石参将的兵力动向盯死了,有任何调动立刻报。李永那边,就说‘司礼监缺人掌印钞库’,把他调去,断了他和外臣的联系。”

“是。” 王瑾躬身退去,身影又融进了工棚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明处的锻锤在组装,暗处的棋子在移动,就像工坊里的水轮和摆臂,虽还没咬合,可那股绷得发紧的张力,已让空气都变沉了。

接下来两天,工棚里的灯亮到后半夜。赵铁柱带着工匠们把熟铁主轴架起来时,连最老的铁匠都忍不住伸手摸 —— 那主轴粗得要两人合抱,表面锻打得光溜溜的,没有一丝砂眼。连杆是用两段熟铁锻接的,接口处焊得严丝合缝,裹着钢边的轴承套在主轴上,轻轻一推就能转,却又稳得纹丝不动。

水轮也被重新加固了。工匠们在轮辐上缠了三道铁箍,叶片边缘钉上了铁皮,巨大的轮体泡在河水里,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巨兽,等着水流来唤醒。

终于到了试运行的日子。

天刚亮,山谷里的雾还没散,河水流得平稳,阳光透过薄云洒在铁件上,泛着冷幽幽的光。朱祁镇早让人在高处搭了个木台,既能看清全貌,又够安全。

“陛下,都查完了!” 赵铁柱跑过来时,鞋上还沾着泥,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发哑,“主轴找平了,螺栓拧到‘三圈回半圈’的规矩,轴承里也加了牛油 —— 您示下,就能开闸!”

朱祁镇往下扫了一眼:工匠们都攥着拳头,连王瑾安排在外围的锦衣卫(今早来时王瑾提过 “已令锦衣卫暗哨布在山谷口”),都悄悄把手按在了腰刀上。他点头:“开始吧。”

“开闸 —— 引水!” 赵铁柱扯着嗓子喊。

负责水闸的工匠推着杠杆,“嘎吱” 一声,分流板移开,河水像奔马似的冲进引水渠,“哗啦啦” 撞在水轮叶片上。

水轮先是晃了晃,接着慢慢转起来,带着湿重的水迹,发出 “嘎吱嘎吱” 的呻吟 —— 那是木头轮辐承压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水轮和主轴的接口处。

没松!接口处的铁箍纹丝不动,轴承稳稳托住了主轴,连一丝偏移都没有!

水轮转得越来越快,主轴跟着转起来,带动着旁边的铁制摆臂 —— 那摆臂足有两人高,此刻正缓缓往上抬,铁索绷得笔直,发出轻微的 “嗡嗡” 声。

时间像被拉长了。赵铁柱的额头渗了汗,顺着脸颊往下滴;有个年轻工匠攥着拳头,指节都白了;连朱祁镇都微微前倾了身体,盯着摆臂顶端。

“哐!”

一声闷响炸开,像惊雷滚过山谷!

不是木头断裂的脆响,是铁与铁硬碰硬的厚重声,震得人耳膜发颤,脚下的地面都轻轻晃了晃。铁制锤头从最高点砸下来,落在铁砧上,火星 “噼啪” 溅起,有几粒弹到工匠们的衣摆上,竟没人舍得躲。

摆臂又慢慢抬起来,接着又是一声 “哐!”

“哐!”“哐!”“哐!”

锻打声越来越有节奏,像巨人在敲鼓,震得山谷里的回声层层叠叠。

“成了!成了!” 有工匠先喊了出来,接着欢呼声像潮水似的漫开。老工匠们互相捶着肩膀,有个年轻的甚至哭了 —— 他们这辈子打铁,都是靠胳膊力气,现在水流就能带动这么重的锤,这不是奇迹是什么?

赵铁柱 “噗通” 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陛下!水力锻锤成了!天佑大明啊!”

朱祁镇走下台,亲手把他扶起来。赵铁柱的手还在抖,朱祁镇拍了拍他的手背:“是你们的功劳。今日在场的工匠,每人赏五两银子,赵铁柱记首功,升工坊总领!”

欢呼声更响了。朱祁镇走到锻锤旁,伸手碰了碰还在震动的主轴 —— 温热的触感传过来,每一次锤击的震动都顺着指尖往心口钻。这不是简单的锻锤,是大明工业的第一声心跳。以后,弩机的零件、火炮的炮身、甚至漕船的铆钉,都能靠这东西批量打出来。

可就在这轰鸣里,他忽然皱了皱眉。

那是一种极细微的 “滋滋” 声,藏在锻打声里,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 —— 像是轴承某处摩擦太狠,又像是某个螺栓没完全找平。他立刻叫住赵铁柱:“赵总领,你听 —— 有没有杂音?”

赵铁柱愣了愣,凑到轴承旁听了一会儿,脸色变了:“陛下,是…… 是主轴和摆臂的接口处,似是牛油没抹匀,有点干磨!”

“立刻停机。” 朱祁镇语气肯定,“今日先到这儿,把所有轴承拆开检查,牛油要涂满,螺栓再按‘标准力矩’拧一遍。接下来三天,每天试运转一个时辰,记录锤击力度和杂音变化,有任何问题立刻报我。”

“老臣明白!” 赵铁柱连忙应下,刚才的亢奋劲儿全收了,只剩敬畏 —— 陛下竟能在这么大的响声里听出杂音,比他们这些老工匠还心细。

朱祁镇又看了一眼锻锤,才转身:“回宫。”

朱祁镇的车驾刚进紫禁城,“西山水力锻锤试运行成功” 的消息就先一步传开了。宫里的太监、宫外的官员,有人喜有人忧 —— 喜的是新政见了实效,忧的是这 “以铁代木” 的路子,怕是要断了不少人的财路。

他没回后宫,直接去了暖阁。刚坐下,于谦就来了,这位兵部尚书向来穿得素净,今天却连朝服的褶皱都没来得及理,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激动。

“陛下,大捷!” 于谦递上奏折,声音里带着疲惫,却更有劲儿,“宣府、大同两处,依托新修的官道和车马行,粮草三天就能运到前线,比从前快了三倍!讯号塔传信,早上瓦剌兵犯境,中午消息就到了京城,咱们的援军下午就出发 —— 也先那伙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已经率残部北遁了!”

朱祁镇翻着奏折,目光停在 “火炮威慑” 几个字上。于谦立刻补充:“陛下还记得去年西山工坊试锻的熟铁坯料吗?兵仗局用那些坯料打了三门实验性火炮,虽还粗陋,却比青铜炮耐膛压,此番在宣府城头,一炮就轰散了瓦剌的骑兵阵 —— 这都是陛下‘以铁强军’的功劳啊!”

朱祁镇放下奏折,亲手给于谦倒了杯茶:“于卿辛苦。这不是朕一个人的功劳,是前线将士浴血,是你统筹后勤,也是工坊工匠们日夜赶工的结果。” 他话锋一转,“但也先退了,只是暂时的。边患稍缓,正好腾出手来,把新政推下去。”

他走到墙边的疆域图前,手指点在西山的位置:“水力锻锤只是个开头。朕要在全国推 —— 北地的矿区,用它锻打盔甲和兵器;江南的船厂,用它打造船用龙骨;岭南的铁坊,用它淬炼农具和五金。兵仗局、军器局要全改‘标准化’,以后弩箭的箭簇,不管在京城还是在宣府,都能互换;火铳的枪管,只要尺寸对,随便拿一根都能用。”

手指又划到运河线上:“漕运也要改。蒸汽机船的图纸,科学院要抓紧画;京津那边的实验铁路,下个月就派人去勘地 —— 要让物资从江南运到京城,比现在快一半,成本降一半。”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江南、岭南的富庶之地:“皇家商会不是要跟百姓争利,是要带个头,把银子投到矿山、工坊里。专利法要严办,谁要是能造出更好的机械,朕赏他爵位、赏他银子!科学院还要招更多人,不光研究机械,还要研究种地的法子、炼药的方子、算天的学问 —— 格物之道,能让大明变强,就不能停!”

于谦站在旁边,听得心潮澎湃。他从前总觉得 “造机械” 是 “奇技淫巧”,现在才明白,这些东西能让粮草运得更快、兵器造得更好、百姓过得更安稳 —— 这不是奇技,是强国的根基。

“陛下宏图,老臣佩服。” 于谦躬身,“但老臣也得说句实话 —— 这路子会断了不少人的财路。西山工坊的阴谋,只是开始,以后怕是会有更狠的手段。”

“朕知道。” 朱祁镇转过身,眼底没了刚才的温和,只剩锐利,“所以,庆功的同时,刀子也得亮出来。” 他指了指御案上的密报 —— 那是王瑾刚送来的,上面写着 “兴和木料行表面卖木,实则长期给工部供‘特殊木料’,近日似在囤积干粮”。

“于卿,你牵头兵部,联合刑部、都察院,去查军械采购的账目。不管是哪个卫所、哪个官员,只要敢在粮草、兵器上动手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这是明面上的清扫,用边境大捷的势头,整顿军队里的蛀虫。

“老臣领旨!” 于谦肃然应下。

于谦走后,王瑾立刻进来了。

“兴和木料行,可以动了。” 朱祁镇的声音很淡,却带着杀意,“就说‘查抄私贩军工木料’,把周掌柜抓起来,仔细审。动静要大,让所有人都知道,碰军工、碰工坊,是什么下场。”

“奴婢明白。” 王瑾点头,又问,“那刘员外郎和石参将呢?”

“继续盯。” 朱祁镇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沉下来的暮色,“刘员外郎管着工部的铁料审批,石参将手里有京营的兵,他们背后肯定还有人。尤其是石参将,查清他最近有没有调兵到西山附近,库房里有没有囤兵器。朕要的不是两条小鱼,是他们背后那张网的根。”

“奴婢这就去安排!” 王瑾躬身退下,脚步轻得像猫。

御书房里只剩朱祁镇一个人,烛火在案上跳动,映着密报上 “兴和木料行与京营某部有木料往来” 的字样。他知道,查封兴和的那天,绝不会太平 —— 石参将的兵,怕是早就盯着那处库房了。

西山的锻锤还在响,边境的捷报还在传,但这胜利的背后,刀子已经出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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