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远的信送出去还没两日,焉支山方向就传来了急报。那天我正在给留学生演示针灸手法,艾哈迈德刚学会扎合谷穴,手还抖得厉害,就见驿站的驿卒骑着快马冲进镇来,马脖子上的铜铃响得人心慌。
“沈大夫!萧先生!温大人!”驿卒跳下马,几乎是滚着扑到医馆门口,“焉支山……焉支山出事了!小石头先生他……”
我手里的银针“当啷”掉在瓷盘里,心脏猛地揪紧。萧承嗣一把抓住驿卒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小石头怎么了?快说!”
“小石头先生发现刘世昌和草原部落交易军械,想偷偷报信,结果被发现了!”驿卒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个染血的布包,“这是他让我们拼死送出来的,说里面有刘世昌的罪证!”
布包上的血已经发黑,我颤抖着打开,里面是半块被撕碎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三月初十,交付草原部落军械五十件,银两千两”,还有刘世昌的私印。旁边裹着一小撮沙蓝刺头,花瓣上还沾着泥土——是我上次回信让他带在身边的。
“他人呢?”我抓住驿卒的衣襟,指尖冰凉,“你们把他救出来没有?”
驿卒红着眼圈摇头:“刘世昌的人追得紧,小石头先生让我们先送信,自己引开了追兵……李将军的人已经赶过去了,但现在还没找到他。”
萧承嗣猛地转身,抓起墙上的佩剑就要往外走。温庭远正好赶来,一把拉住他:“承嗣!你冷静点!焉支山那么大,你现在过去根本找不到人,反而会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小石头送死?”萧承嗣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眼眶都红了,“他是跟着我们长大的,我答应过要护着他!”
“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去催李将军了!”温庭远按住他的肩膀,“李将军带了五百骑兵,明天就能到焉支山,肯定能找到小石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守住青柳镇,不能让刘世昌的人趁虚而入!”
张启山也闻讯赶来,看到染血的账本,脸色铁青:“刘世昌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西北私贩军械,还敢动我们的人!我已经让人封锁了青柳镇的出入口,任何陌生人都不准进出!”
留学生们也围了过来,艾哈迈德攥着拳头:“沈大夫,我们也能帮忙!我会用西域的迷药,要是有坏人来,我能对付他们!”巴图也跟着点头:“我会射箭,草原上的孩子都会这个,我可以守在药田!”
看着他们坚定的眼神,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捡起地上的银针,重新摆好:“对,我们不能乱。萧承嗣,你带人加固药田和博物馆的围栏,护药队分成三班轮岗。温大人,你联系府衙的差役,守住镇口的关卡。张大人,麻烦你让人准备些伤药和绷带,万一有冲突,能及时救治。”
“那留学生们呢?”张启山看向艾哈迈德他们,“他们毕竟是外人,要是出事了不好交代。”
“我们不是外人!”艾哈迈德急道,“青柳镇教我们医术,小石头先生帮我们的家乡治病,我们也要帮忙!”巴图已经跑回住处取弓箭了,不一会儿就背着弓回来,腰上还挂着箭囊。
我点点头:“让他们帮忙守后山药田吧,那里偏僻,正好需要人手。老陈,你带他们去熟悉地形,告诉他们哪些地方是重点防守的。”
老陈应声答应,带着留学生们去了药田。萧承嗣也冷静了些,对护药队队长道:“你带二十个人去山神庙附近埋伏,刘世昌的人要是从那边过来,先别惊动,立马报信。”队长领命而去。
温庭远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刘世昌的密探还关在府衙,我去审审他,说不定能问出小石头的下落。”说着就往外走,张启山连忙跟上:“我跟你一起去,那家伙嘴硬得很,我来审!”
医馆里一下子空了下来,只剩下我和几个帮忙打理的伙计。我走到药柜前,拿出沈香和茯苓,开始碾药——只有手上忙着,心里的慌乱才能稍微压下去。
“沈大夫,”伙计阿梅端来一杯热茶,“您别太担心,小石头先生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我点点头,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都怪我,要是我不让他去西北就好了……”
“这不怪您!”阿梅急道,“小石头先生自己说,能为百姓做事,能帮着查旧案,是他的福气。他临走前还说,要是能查清当年的冤案,就算死也值得。”
正说着,萧承嗣回来了,身上沾着尘土,眼神却比刚才坚定了些:“围栏都加固好了,护药队也到位了。我让人去给小石头的家人报信,免得他们担心。”他走到药柜前,拿起那撮沙蓝刺头,“这是他特意留给我们的,他肯定知道我们能救他。”
我擦了擦眼泪,重新拿起药杵:“对,我们得准备好,等他回来,给他炖点补汤。他在西北肯定吃不好。”
傍晚时分,温庭远和张启山回来了,脸色都不太好。“那密探嘴硬得很,打了半天也不说,只说刘世昌要是得不到消息,就会杀了小石头。”张启山气得捶桌子,“等抓住刘世昌,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温庭远叹了口气:“不过他漏了句话,说刘世昌在焉支山有个秘密作坊,专门翻新旧军械,小石头肯定是发现了作坊的位置,才被追杀的。”
萧承嗣眼睛一亮:“作坊?焉支山的作坊肯定需要水源,李将军只要顺着溪流找,说不定能找到!”他立马提笔写信,让驿卒快马送去给李将军。
夜幕降临,青柳镇的灯火比平时亮了许多,每个路口都有护药队和差役值守。我和萧承嗣坐在医馆门口,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默默祈祷。
“你说小石头现在在哪里?会不会饿肚子?”我轻声问。
萧承嗣握住我的手,指尖带着暖意:“他肯定躲在安全的地方,说不定还在吃他带的干饼。别忘了,他跟着你学过野外生存,能找到吃的。”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我们猛地站起来,只见一匹快马冲过来,马上的人是李将军的亲兵,身上还带着伤。
“沈大夫!萧先生!”亲兵跳下马,声音嘶哑,“我们找到小石头先生了!他……他受伤了,但还活着!”
我和萧承嗣同时松了口气,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在哪里?严重吗?”我抓住亲兵的胳膊。
“在焉支山的山洞里,被箭射伤了腿,还有点发烧。”亲兵喘着气,“李将军让我先来报信,说明天一早就把他送回来。”
萧承嗣立马转身:“我去准备病床和伤药,再让厨房炖点鸡汤。”我也跟着起身:“我去拿最好的金疮药和退烧药,保证他回来就能治。”
温庭远和张启山也赶来了,听到消息都笑了。“太好了!真是老天保佑!”张启山拍着大腿,“等小石头回来,我亲自给他送补品!”
那天晚上,医馆的灯亮了一夜。我和萧承嗣整理着伤药,留学生们也来帮忙,艾哈迈德把西域的止血粉拿了出来:“这是我家乡最好的止血药,很管用的。”巴图则守在门口,说要第一个迎接小石头。
天快亮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比上次更密集。我们跑出去一看,只见李将军带着一队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过来了。
马车停下,萧承嗣立马冲过去,掀开帘子。小石头躺在里面,脸色苍白,腿上缠着绷带,还在发烧,但眼睛是睁着的,看到我们,虚弱地笑了笑:“沈大夫……萧先生……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握住他的手,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别怕,我这就给你治病。”
把小石头扶到病床上,我立马给他诊脉,幸好只是失血过多和感染,没有生命危险。萧承嗣端来鸡汤,一勺一勺地喂他。温庭远和张启山站在旁边,看着小石头,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小石头喝了点鸡汤,精神好了些,轻声道:“刘世昌的作坊……在焉支山的峡谷里……我已经告诉李将军了……”
萧承嗣点点头:“李将军已经带人过去了,肯定能抓住他。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小石头的脸上,也落在我们身上。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不管遇到多少困难,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青柳镇的药香,会一直飘下去,温暖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