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即将触碰到林墨心口的刹那,苏晚晴的动作猛地僵住。
不是她犹豫了,而是她“看”到了——在她融合了秩序、混沌与变量特质的全新感知维度中,林墨心脏深处那点纯黑“奇点”的本质,如同被骤然拨开的迷雾,显露出了冰山一角!
那并非某种外来的污染,也不是简单的能量异变。
那是……信息。
一种压缩到极致、纯粹到超越了常规维度理解的、关于“存在”本身的终极信息!它并非“无”,而是“全”!因为它包含了林墨从出生到此刻,每一个瞬间的物质构成、能量波动、思维轨迹、情感印记……所有的一切,都被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完美地、冰冷地记录了下来,压缩成了那一个“点”!
此刻的“膨胀”,也并非毁灭的前兆,而是这份过于庞大的信息,因为载体(林墨的身体和意识)濒临崩溃,无法再维持这种极致的压缩状态,开始不受控制地解压、释放!一旦完全释放,他那凡人的躯壳和意识,根本无法承受这等同于“自身存在总和”的信息洪流,结果只会有一个——从最基础的粒子层面,彻底信息过载而崩解!
他正在被他自己的“存在”杀死!
而更让苏晚晴感到灵魂颤栗的是,这种记录方式、这种信息压缩的形态……与她从“档案馆”、从“摇篮”权限中感知到的、那些被“观察者”标记和记录的文明数据,在底层逻辑上,惊人地相似!
只是,“观察者”记录的是文明兴衰的宏观轨迹。
而这个纯黑奇点,记录的则是林墨作为一个生命个体的、微观到极致的全部存在!
一个可怕的猜想,如同惊雷般在她全新的意识中炸响——
林墨,这个她一直以为的普通“观察员”,他的本质,或许远比她想象的更特殊!
他不是一个简单的记录者。
他本身,就是一个行走的、微缩的“观察记录器”!
他之前表现出的,对低语者信息的敏锐,对档案馆危机的直觉,甚至他能在墨海引爆混沌……这一切,或许都不是偶然,而是他体内这种潜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观察者本质”,在无意识地运作!
所谓的“观察员”身份,也许根本不是地球联合政府赋予他的职位,而是一个……唤醒了他某种内在特质的契机?!
现在,因为濒死状态,因为这外在的强烈刺激(塔的秩序、混沌的冲击、她这个“变量”的融合),这个一直沉睡的“记录器”,被提前、且粗暴地激活了!
救他,不再是简单地压制一个异变。
而是要处理一个失控的、关于他自身全部存在的“信息奇点”!
苏晚晴的手指悬停在林墨心口一寸之处,指尖的光芒明灭不定。她庞大的计算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推演着无数种可能。
强行压制?等于否定他全部的存在,结果同样是湮灭。
引导释放?他的身体和意识是绝对无法承受的。
转移?又能转移到哪里?什么东西能容纳一个“完整的人”所蕴含的全部信息?
似乎……无解。
除非……
苏晚晴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由秩序、混沌与变量融合而成的身躯上。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违背常理的念头,浮现出来。
既然他的“存在”因信息过载而濒临崩解,那么,为他创造一个……信息层面的“分流” 呢?
用她这具同样特殊、同样蕴含着庞大信息处理能力的身躯,作为他信息溢出的临时载体?分担一部分那正在解压的、关于他存在的终极信息?
这无异于将两个人的“存在”强行连接在一起!风险巨大!她可能会被林墨那庞大的个人信息洪流冲垮自我,也可能在融合中引发不可预知的异变,甚至可能……两人共同被那纯黑奇点彻底同化,形成一个全新的、无法理解的诡异存在。
但,这是她现在能看到的,唯一一条可能保住他“存在”的道路。
她不再犹豫。
悬停的手指,坚定地落下。
指尖没有触碰到物理的胸膛,而是如同穿过了一层水幕,直接没入了林墨的心口,触碰到了那一点正在膨胀的、纯粹的“黑”!
在接触的瞬间——
轰!!!
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信息洪流,如同宇宙初开的大爆炸,顺着她的指尖,悍然冲入了她的意识、她的身体!
那不是画面,不是声音,不是情感。
那是林墨。
完完整整的林墨。
他婴儿时期的第一声啼哭,指尖触摸阳光的温度,第一次摔倒的疼痛,偷偷暗恋隔壁班女孩的心跳,失去亲人时的巨大悲伤,拿到观测员任命书时的激动与茫然,在档案馆面对绝望时的恐惧与坚持,还有……关于她的,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担忧、所有潜藏心底却未曾言明的情感……
一切的一切,如同海啸,瞬间将苏晚晴淹没。
她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左眼的秩序数据流疯狂闪烁几乎崩溃,右眼的混沌灰暗剧烈沸腾,眉心的第三只眼更是迸发出刺目的、无法定义的光芒!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被强行拆解,又像是在被暴力重组。林墨的存在,如同最狂暴的雕刻刀,在她全新的本质之上,刻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她看到了他视角下的自己——那个在学校里有些固执的女孩,那个在危机中挣扎的同伴,那个在塔内一半冰冷一半痛苦的影子……原来,在他眼中,她始终是如此鲜明。
混乱中,她死死守住融合后意识最核心的一点清明,如同怒海中的孤舟,引导着那庞大到令人绝望的信息流,在自己这具特殊的身躯内,构建起一个临时的、脆弱的循环与缓冲。
这个过程,痛苦远超之前与塔的意志对抗。
不知过了多久,那信息的海啸才似乎达到了某种顶峰,开始缓缓回落。
林墨心脏处那纯黑奇点的膨胀速度,明显减缓,虽然依旧存在,但那股毁灭性的崩解感,暂时被遏制了。
他的生命体征,奇迹般地开始稳定,甚至微微回升。
而苏晚晴,如同虚脱般半跪在筏子上,大口喘息,周身光芒紊乱。她感觉自己的“内部”被塞进了一个完整的“林墨”,那种充盈与滞涩感无比怪异。她甚至能隐约感知到他此刻昏睡中模糊的梦境。
她成功了……暂时。
她救了他,以一种无法预料后果的方式。
她低头,看着自己那似乎并无变化,实则内部已经天翻地覆的手,又看了看呼吸逐渐平稳的林墨。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的连接,在两人之间建立了起来。
她不仅成了“摇篮”的管理员,持刀的刽子手。
现在,她还成了林墨存在信息的……共生体。
而就在这时,她意识中那片属于“摇篮”权限的星图,再次传来尖锐的警报!
不是来自遥远的被标记文明。
这一次,警报的来源,指向了一个她刚刚才建立起深刻连接的坐标——
林墨!
不,更准确地说,是警报指向了她与林墨刚刚建立的这种特殊连接本身!
“观察者”的权限,似乎……察觉到了这个由“变量”与“疑似观察记录器”结合产生的、前所未有的异常存在!
一道冰冷、审视、不带任何感情,却远比塔之意志更加浩瀚、更加令人绝望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遥遥锁定了他们!
苏晚晴猛地抬头,望向那片虚无的、仿佛有无尽眼睛在窥视的星空,脸色瞬间苍白。
刚刚平息的风暴之下,
更恐怖的巨浪,已悄然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