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猛承诺的“试试”,效率高得出乎林风意料。第二天中午刚过,他就提着一个看起来相当结实的金属箱子回到了b-7区。箱子打开,里面并非完整的火锅套装,但核心部件一应俱全:一个折叠式便携电炉,一个厚实的复合金属锅,几包密封严实的、经过苏小婉快速检测确认“安全”的火锅底料(清汤、菌菇、微辣),以及一些耐储存的真空包装食材,如粉丝、压缩蔬菜干、午餐肉等。
“厉害啊赵队!”林风眼睛放光,拍了拍赵猛结实的胳膊,“这路子可以啊!我还以为顶多能弄点自热锅呢!”
赵猛依旧是那副严肃的表情,将东西一一取出:“按规定,不允许明火和高功率电器。这个电炉是特制低功率版,已报备。食材……是备用应急口粮的一部分。”他解释得一本正经,但能搞到这些,显然不仅仅是“按规定”。
苏小婉推了推眼镜,看着那包微辣火锅底料,语气平淡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热量摄入超标,且重油重盐,不利于保持最佳身体状态。不过,在持续心理压力下,适度满足口腹之欲,对维持士气有微弱正面影响。”她算是默许了这项“违规”活动。
叶晚晴则好奇地凑过来,用手指戳了戳硬邦邦的压缩蔬菜干,又闻了闻火锅底料的包装,小脸上满是新奇:“香香的……暖暖的。”
有了共同的目标——准备这顿来之不易的火锅,监护单元内的气氛明显活跃了起来。林风负责清洗锅具和折腾那个折叠电炉,赵猛则用他那双更适合握枪和搏斗的大手,略显笨拙地按照说明书处理压缩食材。苏小婉一边监控着数据,一边时不时瞥一眼他们的操作,偶尔出声提醒:“林风,接口确认卡紧,防止漏电。”“赵队长,午餐肉切片厚度建议不超过0.5厘米,受热更均匀。”
叶晚晴帮不上忙,就抱着兔子玩偶,坐在小凳子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忙碌,偶尔递个包装袋什么的,像只期待投喂的小动物。
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忙碌,暂时驱散了监控被干扰带来的压抑感。就连一向冷峻的赵猛,紧绷的嘴角似乎也柔和了一瞬。
就在锅里的水开始冒起细小气泡,清汤底料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时,赵猛正准备将午餐肉下锅,他的手突然顿住了。眉头紧紧锁起,目光锐利地扫向门口方向,全身肌肉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不对。”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有‘东西’在靠近。不是实体……是……一种‘感觉’,很糟糕的感觉。”
几乎同时,苏小婉的平板电脑上也弹出了警示——b-7区入口处的生命体征监测器捕捉到一阵极其短暂且混乱的能量波动,但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快得像是一场幻觉。
“能量读数异常,持续时间0.3秒,无法锁定来源。”苏小婉快速汇报,“类型……混杂着悲伤、恐惧……还有一丝……熟悉?”
林风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站到叶晚晴身前,体内能量默默流转。叶晚晴也感受到了什么,缩了缩身子,小声说:“有……伤心的味道……还有……藤蔓……”
“藤蔓?”林风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赵猛。
只见赵猛的脸色在听到“藤蔓”二字时,骤然变得极其难看。他那双坚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剧烈的痛苦和挣扎,握着午餐肉罐头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猛地晃了晃头,仿佛要甩掉什么不存在的幻听。
“K-331……”赵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K-331,“活体藤蔓”,正是当初感染了他妹妹赵雨,最终导致其被收容、乃至部分“处理”的神孽。
“赵队?”林风察觉到他的异常,关切地喊道。
赵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恢复冷峻:“警戒!对方在干扰我们的感知!”但他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裂痕,并未逃过林风和苏小婉的眼睛。
那股诡异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几秒钟后,赵猛的直觉预警消失了,苏小婉的仪器也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集体幻觉。只有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K-331的微弱“信息残留”,以及赵猛明显不对劲的状态,证明着并非虚惊一场。
火锅的汤汁在锅里轻轻翻滚,香气依旧,但原本轻松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是针对赵队长来的。”苏小婉冷静地分析,“对方利用了赵队长与K-331相关的创伤记忆,制造了一次精准的精神干扰。目的是什么?测试反应?还是……埋下怀疑的种子?”
林风看着脸色依旧难看的赵猛,心里明白,反派的“情感撕裂”计划,已经悄然开始了。他们不仅知道赵猛的弱点,还能如此精准地投放“诱饵”。
赵猛沉默地走到墙边,背对着众人,肩膀的线条僵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刚毅,但眼神深处多了一丝压抑的阴霾。“我没事。”他沉声道,然后走到锅边,将那片被他捏得有些变形的午餐肉,默默放进了翻滚的锅里,“继续吃饭。”
这顿期盼已久的火锅,最终在一种略显沉闷和诡异的气氛中进行。麻辣锅底翻滚的红油也未能完全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意。叶晚晴似乎也感受到了赵猛的悲伤,吃得小心翼翼,偶尔偷偷看他一眼。
林风试图活跃气氛,讲了个自己送外卖时遇到的奇葩顾客的糗事,苏小婉配合地给出了“该顾客行为模式符合冲动型人格障碍部分特征”的“专业”点评,总算让气氛缓和了一些。赵猛自始至终话很少,只是默默地吃,但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
饭后,赵猛主动承担了清理工作,一言不发地收拾着碗筷和锅具。林风和苏小婉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
“他的‘危险直觉’是一把双刃剑。”苏小婉低声对林风说,“能预警外部的威胁,也可能让他对内部的、针对他心理弱点的攻击更加敏感。”
林风看着赵猛沉默而略显孤独的背影,叹了口气:“敌人这是攻心为上啊。得想办法帮赵队迈过这个坎,不然迟早要出事。”
夜深人静,轮到赵猛值守前半夜。他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看似在休息,但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反复闪现着妹妹赵雨被藤蔓缠绕时痛苦而扭曲的脸,以及她最后看向自己时,那混合着祈求与绝望的眼神……还有之前那股精准勾起他痛苦回忆的、诡异的“感觉”。信任?在这深渊之中,连自己的记忆和感知都可能被玩弄,所谓的信任,又能有多坚固?
阴暗的管道间内,模糊身影发出低笑:
【种子已播下。‘直觉守卫’(赵猛)精神壁垒出现裂痕。关联记忆已激活,对收容所‘净化’政策的潜在不满正在发酵。持续施加压力,等待其自行崩溃或……转向。】
【下一阶段,引导他们发现‘禁忌档案-073:非标准收容协议与家属知情权’,加速内部分化。】
无形的网,正在一点点收紧。而团队内部,刚刚因为一顿火锅而凝聚起来的一点温暖,已然面临着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