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肖像”的危机暂时解除,但笼罩收容所的“信息雨”并未停歇。苏小婉和云薇构建的逻辑屏障如同一个巨大的透明罩子,抵御着外界持续渗透的数据毒素,但维持这个屏障本身,就在持续消耗着她们的心力,尤其是需要不断调整参数以应对毒素的变异和适应。
几天下来,高强度的工作在两人身上留下了痕迹。云薇那头标志性的蓝色挑染似乎都黯淡了些,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蹦出几句俏皮话,更多时候是咬着能量棒,眼神发直地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嘴里念念有词地计算着逻辑节点。
苏小婉则显得更加……“锋利”。她的理性似乎被磨砺到了极致,每一个决策都更加迅速、冷酷,几乎不掺杂任何个人情感。对于林风偶尔递过来的热水或关心,她只是极其简短地回应“谢谢”或“不需要”,目光很少离开屏幕。林风能感觉到,她正在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将自己完全沉浸在数据的世界里,以应对巨大的压力。这种状态让他有些担忧。
“学姐,你还好吗?”连跳脱的云薇都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已经连续三十六小时没合眼了,参数校准交给我一会儿吧?”
“不需要。”苏小婉头也不抬,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划出残影,“第三象限逻辑链路出现0.7%的冗余,可能是毒素诱导的认知偏差,立刻修正。第七区能量读数出现异常波动,疑似有新的‘混乱种子’在尝试共鸣,优先级调至b+。”
她的语气冰冷而精准,像一台高速运行的机器。云薇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劝,只能更加卖力地工作。
林风看着苏小婉近乎苍白的侧脸,心里一阵揪紧。他想起墨尘之前提到的“纯净心象”,又想到自己之前构建“心象屏障”时的感受。他走到苏小婉身边,没有像往常一样递东西,而是轻声说:“苏小婉,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处理E-515‘回响的悲鸣’吗?那时候,叶晚晴用歌声安抚了它。有时候,解决问题不一定全靠数据和逻辑。”
苏小婉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一顿,屏幕上的一行代码因为这瞬间的停滞而出现了微小的错乱。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林风,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得有些骇人:“你的意思是,我的方法是错的?在当前的威胁等级下,任何非理性的、不可控的变量引入,都可能导致屏障崩溃,后果不堪设想!林风管理员,请专注于你的职责,不要干扰我的工作!”
她的语气带着罕见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林风被她怼得一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走开。他知道,她压力太大了,那无处不在的信息毒素,或许正在悄然放大她理性思维中的偏执一面。
赵猛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沉默地走了过来,递给林风一瓶水。“她在硬撑。”赵猛言简意赅地评价,“那种‘毒素’……也在影响她。”
林风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我们能做什么?”
赵猛看向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雨水在屏障上溅起无形的涟漪:“守住这里。相信她……也相信云薇。”
为了缓解持续的低压气氛,也为了兑现之前的承诺,林风再次鼓捣起了他的“火锅大业”。这次他搞到的食材更丰富了一些,甚至有一小盒冻豆腐和几颗撒尿牛丸。当电磁炉再次咕嘟咕嘟地响起,红油锅底和菌菇汤底的混合香气弥漫在监护单元时,连一直埋头工作的云薇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开饭开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林风招呼着。
叶晚晴第一个积极响应,乖乖坐在小桌子前,眼巴巴地看着翻滚的锅底。赵猛犹豫了一下,也被林风拉了过来。墨尘似乎对这种方式感到新奇,也含笑坐下,肩头的渡鸦歪着脑袋看着沸腾的锅子。
只有苏小婉依旧坐在电脑前,背影僵硬。
“苏学姐,来吃点吧?你都瘦了!”云薇试图去拉她。
“数据监控不能中断。”苏小婉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闷闷的。
林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他夹起一颗煮得浮起来的、饱满的撒尿牛丸,小心地吹凉,然后走到苏小婉身边,将丸子放在她旁边一个干净的小碟子里。
“趁热吃,”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逻辑很重要,但吃饱了肚子,脑子才转得快。这是……常识。”
苏小婉的身体微微一僵。她看着那个冒着热气、油光锃亮的丸子,又看了看屏幕上流淌的数据,理性在告诉她这毫无意义,但胃部传来的空虚感和那诱人的香气,却在瓦解她的意志。更重要的是,林风那句话,那句朴素的“常识”,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她过度紧绷的精神壁垒。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伸出手,拿起了旁边的一次性筷子,夹起了那个丸子,小口地咬了下去。滚烫的汁水在口中爆开,混合着肉香和油辣子的刺激,一种久违的、属于“人”的满足感瞬间冲刷着她的味蕾和神经。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林风,只是默默地吃着。但那股笼罩在她周身的、冰冷的“绝对理性”气场,似乎悄然融化了一角。
林风看着她终于肯吃东西,心里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回到座位上,心情大好地捞起一大片午餐肉塞进嘴里。
云薇看着这一幕,偷偷对林风竖了个大拇指,用口型无声地说:“有你的!”
这顿火锅,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让监护单元内压抑的气氛真正得到了缓解。连赵猛都多吃了两片肉,紧绷的脸部线条柔和了不少。叶晚晴更是吃得小脸通红,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温馨时刻,赵猛突然放下了筷子,眉头再次紧锁。这次,他的表情不再是警惕,而是带着一丝……痛苦和迷茫。
“怎么了,赵队?”林风立刻注意到他的异常。
赵猛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低声道:“记忆……有些画面……不受控制地闪出来……小雨……还有……一些陌生的声音……在说什么……‘代价’……‘必要的牺牲’……”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眼神开始失去焦点。
墨尘肩头的渡鸦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墨尘脸色微变:“他的精神防御正在被针对性地侵蚀!是‘记忆回响’!敌人利用了他刚才情绪放松的瞬间!”
几乎同时,苏小婉的电脑也发出了刺耳的警报!逻辑屏障的某个次级节点,因为之前她那一瞬间的分心导致的代码错乱,被信息毒素抓住了漏洞,正在被快速渗透!
温馨的火锅余韵尚未散去,新的危机,已如毒蛇般悄然亮出了獠牙,直刺团队最薄弱的环节——赵猛伤痕累累的内心,以及苏小婉因过度疲劳而出现细微裂痕的绝对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