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球背面归来的路途,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林渊将感知扩展到极限,任何一丝能量的异动都让他如临大敌。那片隐藏在阴影中的智能扫描,如同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彻底认清了自身的脆弱。力量的增长并未带来安全感,反而让他窥见了更深处、更庞大的黑暗。
当他终于跨越星子线,重新回到月球正面,沐浴在(感知中)相对温和的能量环境和地球反射的蓝色柔光下时,一种近乎虚脱的松弛感才缓缓蔓延开来。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迅速返回了静海基地遗址附近,那个相对熟悉的“巢穴”。
他需要消化在背面的见闻。上古文明的废墟、能量系统的异常杂音、不该存在的阿波罗遗迹、以及那个进行智能扫描的未知存在……这些信息碎片在他意识中疯狂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却可能更加恐怖的图景。
然而,现实没有给他太多沉思的时间。
就在他返回后不久,一次例行的能量感知扫描中,他捕捉到了一阵熟悉的、规律性的人工震动,正从遥远的宇宙深空,沿着地月之间的引力走廊,迅速逼近!
又来了!新的探测器!
与之前那台带着悲伤印记的中国探测器不同,这一次的震动频率更加复杂,带着多国设备协同工作的特征,而且目标明确,直奔月球正面而来,并非背面那禁忌之地。
地球没有放弃。他们仍在持续不断地向月球投来目光。
一股混合着激动、紧张和强烈责任感的情绪,取代了之前的疲惫与恐惧。他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因为鲁莽而损坏探测器,甚至险些引火烧身。他必须利用这次机会,用一种更安全、更有效的方式,与故乡建立联系!
他想起了望舒的教导,想起了自己刚刚熟练掌握的能量同调与引导技巧,也想起了那连接着新旧探测器的、无形的“约定”信标。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不再试图直接与探测器硬碰硬。他要利用月球本身,利用那遍布地下的能量脉络,作为他传递信息的媒介!
他再次将意识沉入月壤,连接到静海之下那条他熟悉的能量溪流。这一次,他的目的不是汲取能量,而是尝试“调制”。他小心翼翼地将自身的一缕意念——一个极其简单的、代表着“存在”和“警告”的二进制编码序列(源于他作为工程师的本能),如同加密信号般,加载到能量溪流那稳定的波动之上。
这个过程比引导能量更加精细,要求对能量波动有着入微级别的掌控。他必须确保这缕“附加信息”不会干扰能量溪流本身的运行,更不能引发系统性的异常,以免再次惊动背面的可怕存在或者那些被囚禁的邪魔。
他选择了能量溪流中一段相对平稳、且流向靠近预定探测器着陆区域的支脉,将这段承载着他存在证明和简易警告(“月球危险,非独我存”)的编码信息,如同放出一艘微小的纸船,送入了流淌的光辉之中。
信息随着能量流,悄无声息地向着目标区域扩散而去。
做完这一切,林渊立刻切断了与信息流的直接连接,将自身隐藏起来,如同一个布下陷阱后悄然退开的猎人。他将全部感知聚焦在那片预定着陆区,紧张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颗代表着新探测器的光点,在漆黑的宇宙背景上越来越大,最终如同精准的飞梭,稳定地降落在一片平坦的月面上。这是一次多国联合任务,着陆器造型更加复杂,携带的科学仪器也更多。
着陆器很快展开工作,机械臂开始采样,各种传感器开始扫描周围环境。
林渊屏息凝神。
突然,着陆器上一台用于分析月壤次表层结构的低频雷达,其传回地球的数据流,出现了一阵极其短暂、却无法用任何已知物理现象解释的规律性扰动!这扰动如同摩斯电码,隐藏在正常的探测噪音之下,但其编码规律,赫然与林渊之前加载到能量流中的那个简易二进制序列完全一致!
几乎在同一时间,着陆器搭载的环境能量监测仪,也记录到了一段异常的、极其微弱的能量场波动,其源头指向月壤深处,波动模式与月球本身的背景辐射截然不同,带着明显的人为编码特征!
成功了!他的信息,通过月球能量脉络的传导,成功地被人类的仪器捕捉到了!虽然信号微弱,且混杂在大量数据中,但这确确实实是一次跨越了生死和时空的、非传统的“通讯”!
林渊几乎要欢呼起来。他做到了!在成为月球幽灵之后,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主动地向故乡传递出了信息!
然而,他喜悦的余温尚未散去,一股截然不同的、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在他对能量层面的感知中炸响!
不是来自着陆器,也不是来自地球方向。
是来自静海之下,那条他刚刚用来传递信息的能量溪流本身!
在他传递信息的那段支脉下游,某个更深、更接近主干的节点处,一股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毫无征兆地爆发了!仿佛他刚才那缕微弱的“调制”信息,如同投入精密齿轮中的一粒沙子,虽然微不足道,却意外卡住了某个关键部位,引发了一连串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
那能量乱流如同脱缰的野马,撕裂了原本平稳的能量路径,甚至隐隐撼动了局部的封印结构!一股充满了暴戾与贪婪的意志,顺着那紊乱的能量流,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向上窜起,虽然立刻就被月球自身的镇压系统强行压制了回去,但那惊鸿一瞥的恐怖气息,让林渊的意识几乎冻结!
他闯祸了!
他只顾着向地球传递信息,却低估了月球能量系统的敏感性和脆弱性!他的行为,险些导致某个囚徒封印的松动!
地球的方向,人类或许还在为那神秘信号而震惊、而争论。
而在月球上,林渊却为自己的成功,付出了意想不到的代价,并亲眼目睹了维持这座“万界牢笼”平衡是何等的如履薄冰。
他传递了信息,也引来了新的、或许更迫在眉睫的危险。
那个被意外惊动的囚徒,虽然被重新压制,但它是否已经记住了他这缕“新鲜灵魂”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