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桂香手里的针线活停了。
她坐在自家院门口的小马扎上,耳朵却竖得像兔子一样。她刚从地里回来,就听见几个婆娘在井边嘀咕,说的就是前几天周桂花跟她“透露”的那些事。
“……说是跟个社会上的男人混在一起,开摩托车的……”
“……对女同学一点兴趣都没有,邪门得很……”
孟桂香嘴角露出冷笑。她知道,周桂花那丫头片子没安好心,故意只说一半留一半,就是想借她的嘴把事情闹大。但她不在乎,她就喜欢这种搅浑水的感觉。
傍晚时分,老槐树下,她“开工”了。
“哎,你们听说了没?”她故意叹了口气,“苏家那个文清,在县城出大事了!”
段玉莲立刻来了兴趣:“他?他不是在县一中念得好好的吗?”
“好什么呀!”孟桂香把周桂花这个“老师”的身份抬出来当挡箭牌,添油加醋地把那些“信息”又加工了一遍,“我听桂花说的,桂花又是听她学生说的!说文清现在在学校根本不学好,心思全在外面!跟一个开摩托车的社会青年混在一起,关系不正常!”
“啊?!”段玉莲瞪大了眼睛,“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乱说?”孟桂香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你们想想,吴老虎为啥跟他爹闹翻,搬出去住?为啥放着周桂花那么好的姑娘不要?现在全明白了!他俩早就好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传言像病毒一样,在瓦盆村疯狂蔓延变异。
“听说苏文清在外面被吴老虎‘包’了!”
“怪不得吴老虎宁可不要爹娘,也要搬出去住!”
“苏家那小子就是个妖精,我早就看出来了!”
这些最恶毒污秽的揣测,最终都像石头一样,砸向了苏家那扇紧闭的院门。
苏老秀才和程小芳成了全村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他们走在路上,背后是村民们毫不掩饰的窃窃私语和鄙夷的目光。程小芳去买菜,卖菜的都会多看她几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教子无方的怪物。当苏老秀才走过时,几个孩子会在他背后,一边跳着皮筋,一边大声唱着新编的童谣:
“苏秀才,怪歪歪,养个儿子像女孩!不爱大姑娘,专把老虎爱,羞羞脸,盖起来!”
苏老秀才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一辈子最看重的“体面”,被撕得粉碎。
这对老实本分的夫妇,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舆论彻底击垮了。他们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敢出门,也无法理解,自己那个文静懂事的儿子,怎么就成了全村人嘴里的“妖精”。
“老苏,这……这可怎么办啊?”程小芳在家里以泪洗面,“文清马上就要放假回来了,让他怎么面对村里人?”
“不能让他回来!”苏老秀才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都在发抖,“至少……不能现在回来!我丢不起这个人!”
周末,苏文清像往常一样,在学校门口等吴老虎。
但他等来的不是吴老虎熟悉的摩托车,而是邮递员送来的一封家信。
信是父亲写的,但是字迹非常潦草。
信的内容很简单:“家里一切安好,勿念。暑假学校若有补习,就留在县城,不必回村。钱不够用,随信附上五十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