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怔住了，仔细回想。
当初詹清和被设计后，因为内心的愧疚和自认为的污秽，每次她靠近，他都会惊惶失措地后退，那是源于深爱和自鄙的复杂反应。
而厉十肆呢？
在她逼他去碰其他女人时，他更多的是痛苦，是挣扎，是绝望，甚至在她以死相逼时，他选择了屈辱的妥协，
但他的眼神里，没有詹清和那种源自自己脏了的闪躲和自卑，只有被所爱之人亲手推开的痛苦和煎熬。
因为他确实清白，他对她的爱，是炽热的，也是……干净的。
想通这一点，苏窈心中五味杂陈，既有释然，也有对自己之前偏执行为的懊恼。
厉十肆看着她变幻的神色，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鼻尖，语气里带着宠溺和一丝无奈的笑意：
“你说你，明明心里那么在乎我，那么介意我和别的女人有什么，却偏偏还要用那种方式逼我，然后自己在一边生闷气，自己难受，何苦呢？”
被戳穿心思，苏窈脸颊微热，有些羞恼地哼了一声，别开脸：
“你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轻易原谅你了。”
那些他设计詹清和的过往，那些他带来的伤害，岂是这么容易就能一笔勾销的。
“好好好。”厉十肆从善如流，连忙哄道，“你不原谅我，可以，你可以继续折磨我，我甘之如饴。但是窈窈，别再用手伤害自己的方式了，好不好？”
他想起她握着镜片满手是血的样子，想起她昏迷几天不醒，心有余悸，声音都带上了恳求：
“我心疼，也害怕。你以后……体罚我好不好？比如跪键盘？或者我一晚上做180个俯卧撑？再不然……200个顶胯怎么样？”
他努力想让气氛轻松些，提出一些看似惩罚，实则带着点暧昧意味的项目。
苏窈被他这不着调的惩罚逗得又想笑又无语，嗔怪地瞪他一眼：
“你说的这些，肯定都是你擅长的，我才不要这么便宜你。我要好好想想，以后到底该怎么折磨你才行。”
“好好，你慢慢想，不急。”
厉十肆见她情绪好转，眼中笑意更深，满口答应，“等你把身体养好之后，就开始执行你对我的酷刑。”
他看着她又低垂下头，那微微抿起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唇瓣，心中一动。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停留一瞬，然后珍而重之地，在她柔软的唇上落下一个极其轻柔、饱含珍惜与失而复得喜悦的轻吻。
“窈窈……”
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千言万语都融在了这一声低唤里。
苏窈感受着唇上蜻蜓点水般的温热触感，心尖像是被羽毛拂过，泛起一阵细密的涟漪。
她微微抿了抿唇，掩饰住内心的波动，轻声说：“我困了，想睡会儿。”
“想睡就睡。”
厉十肆立刻柔声应道，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好，为她掖好被角。
“我会在这里守着你，哪儿也不去。睡吧。”
看着他紧张又专注的样子，苏窈缓缓闭上眼睛，这一次，心底不再是冰冷的绝望，而是被一种复杂却不再排斥的暖意包裹。
詹清和回到临时住所，杨欣已经醒了，正不安地等待着。
看到他回来，立刻迎上前，“清和，窈窈怎么样了？”
詹清和脸上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窈窈醒了。”
杨欣瞬间捂住嘴，喜极而泣，眼泪大颗滚落：“真的吗？她没事了……太好了……”
她立刻转身冲向厨房：“我给她做点好吃的送过去！她刚醒，一定需要补充营养！”
詹清和看着她因为激动，手脚都在颤抖，跟了进去，“我来帮你。”
两人一起准备了清淡却营养的早餐，带着来到医院。
走到病房门口，杨欣却停下了脚步，将手中的保温饭盒塞到詹清和手里。
她低声说，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怯懦，“清和……你给窈窈拿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詹清和疑惑：“你不进去看看她？”
杨欣用力摇头，声音带着哽咽：“不去了……窈窈现在身体虚弱，需要静养。我……我进去只会刺激她，她应该……不想看见我。”
她推了推詹清和，“你快去吧，别让她饿着。”
詹清和明白她的心结，叹了口气，接过饭盒，独自走进了病房。
病房内，厉十肆已经让人送来了精致的早餐，正坐在床边，一勺一勺，极其耐心地喂着苏窈。
詹清和拿着手中的饭盒，一时有些尴尬，进退两难。
这时，厉十肆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对苏窈柔声说了句：“我接个电话。”
他起身走到了病房外。
电话是保镖打来的，语气紧张：“厉总，出事了！有人趁我们换防疏忽，把林薇儿救走了！”
厉十肆眼神骤然一凛，声音冰冷：“是谁？”
“沈铎！我们查到了他的踪迹！”
沈铎！
厉十肆幽深的眸子里瞬间翻涌起浓烈的杀气，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他果然贼心不死！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现在走到一起，不知道又会商量出什么法子，他但是不觉得沈铎那个跳梁小丑们翻出什么浪花，他是担心苏窈。
他冷声下令，带着不容置疑的狠绝：“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我揪出来！”
挂断电话，他压下心头的戾气，整理了一下表情，才重新走进病房。
病房里，詹清和正将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对苏窈说：“这是……杨欣亲手给你做的早餐，她在外面，不敢进来见你。你要不要……尝尝？”
苏窈的目光扫过那个朴素的饭盒，又看了看厉十肆给她准备的、明显更合她口味的粥，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小口吃着厉十肆送过来的食物。
杨欣啊……
想到这个名字，苏窈的心情复杂难言。
十几年的友情，最终的背叛……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和心情来说服自己原谅她。
至少现在，她还做不到坦然面对。
她抬起头，看向坐在一旁的詹清和，问出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清和哥，你恨厉十肆吗？”
那场设计里，詹清和是最大的受害者，失去了爱情，背负了枷锁。
詹清和闻言，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历经沧桑后的释然。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平静地说：“不恨了。”
他看着苏窈有些惊讶的眼神，继续道：“那些事，已经都过去了。既然过去了，还想它干什么？纠缠着不放，只会让所有人都继续痛苦。”
他现在有了杨欣，有了即将出世的孩子。
既然选择了和杨欣共度余生，那么前尘往事，那些恩怨纠葛的细节，他就不想再去深究，死缠着不放了。
更重要的是，他清楚地看到，苏窈心里爱着的人是厉十肆，而厉十肆也确实用行动证明了他的在乎和清白。
他就算心中仍有芥蒂，又能如何？难道要因为自己的恨意，让四个人都陷入永恒的悲伤循环吗？
他看向苏窈，眼神清澈而真诚：“窈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好好的，向前看，好吗？”
苏窈看着他眼中真正的释怀和祝福，心中触动，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