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花山谷的夜晚重归静谧,仿佛云璎的到来只是一场被月光编织的幻梦。男孩苏珩被爷爷牵着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那片萤光飞舞之地。他手中的古籍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气息,提醒着他方才那短暂却刻骨铭心的相遇。
虚空之中,云璎并未远离。她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轻柔地覆盖着这座小小的山谷,以及山谷尽头那座依山傍水、显得宁静而朴素的院落。她看着爷爷——那位被称为“苏老丈”的佝偻老者,将苏珩安置在铺着干净粗布的床榻上,为他掖好被角,哼唱着不成调的、古老的摇篮曲。老人的动作熟练而自然,眼中蕴含着发自内心的慈爱。
“爷爷,”男孩在陷入沉睡前的蒙眬中,低声呓语,“那个白头发姐姐……她说她还会再来……”
苏老丈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微光,他轻轻拍着孙儿的背,声音温和:“嗯,既然是过客,有缘自会再见。睡吧,小珩。”
确认了此世苏珩所处的环境安全无虞,云璎心中稍安。但她并未放松警惕。兄长的灵魂碎片所化的古籍,这位气息内敛、看似寻常却又不寻常的爷爷,都预示着这一世的轮回,恐怕也并非全然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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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云璎在流萤界暂时隐匿下来。她在萤花山谷深处,以生命道种的力量为核心,结合此地浓郁的草木生机,开辟了一处临时的洞天。洞天之内,绿意盎然,灵气氤氲,中心是一汪由纯粹生命源力汇聚而成的清泉,那半个馒头被她珍而重之地置于泉眼中心,接受着温养。她能感觉到,兄长苏珩的主魂在其中愈发凝实、安宁,甚至与遥远山谷中那个男孩的气息,产生着微妙的、同步的共鸣。
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观察着苏珩的生活。他如同任何一个普通的人间孩童,读书、识字、跟着爷爷辨识山间的药草,在溪流中捕捉小鱼。他依旧喜欢在夜晚抱着那本古籍,坐在山谷的石凳上,有时并非阅读,只是静静感受,周身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道韵,吸引着更多的萤火虫在他身边流连。
云璎发现,苏老丈似乎并非普通的山野老人。他虽未展现出任何强大的修为,但见识广博,偶尔指点苏珩认字读书时,引经据典皆非俗物,对天地自然的理解也远超常人。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引导着苏珩去“感受”那本古籍,而非强行“解读”。
“小珩,读书不一定要懂其字,先感其意。”一日黄昏,苏老丈看着对着古籍发呆的孙子,慢悠悠地说道,“就像你感受风的方向,感受溪水的温度,去感受这本书想告诉你的‘呼吸’。”
男孩似懂非懂,却乖巧地闭上眼睛,尝试着放空思绪,将心神沉入书页中那些流动的光屑。
暗处的云璎心中了然。这位老者,即便不清楚古籍的真正来历,也必然知晓其不凡,并且在用最正确的方式,帮助苏珩打下坚实的基础。这让她对此世苏珩的成长环境,更多了一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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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宁静总是短暂的。
这一日,流萤界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被几道强横的气息撕裂。三艘散发着森然煞气的黑色骨舟,无视此界规则,强行破空而来,悬停在了流萤界最大的城池——“芳菲城”上空。骨舟之上,旗帜猎猎,绘着一只狰狞的血色狼头。
“是‘血狼盗’!”芳菲城中顿时一片恐慌。这支星际流寇恶名昭彰,专门劫掠小型位面,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为首骨舟上,一个脸上带着交叉刀疤的魁梧大汉,声如洪钟,传遍全城:“此界生灵听着!献上你们所有的‘萤晶石’和十五岁以下有灵根的童男童女,可免一死!否则,屠城!”
萤晶石是流萤界的特产,蕴含温和的光明与生命能量,对低阶修士和某些特殊功法有滋养之效。而索要童男童女,其用心更是险恶,多半是修炼某种邪功或是用作祭品。
芳菲城城主府一片混乱,护城大阵在骨舟的威压下摇摇欲坠。
这股骚动和弥漫开的煞气,即使远在偏僻的萤花山谷,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苏珩从石凳上猛地站起,小脸煞白,望向芳菲城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恐惧。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血狼盗”意味着什么。苏老丈快步从屋内走出,将孙子护在身后,面色凝重地望着天空,佝偻的身躯挺直了些许,流露出一种与他平日形象不符的沉稳。
“爷爷……”男孩的声音带着颤抖。
虚空洞天之内,云璎缓缓睁开了双眼。眸中冰寒一片,如同万古不化的雪原。她感受到了那冲天的煞气,也感受到了怀中生命道种传来的、对这股污秽力量的天然排斥。
她本不欲插手此界纷争,只想默默守护兄长成长。但,这群流寇的所作所为,尤其是索要童男童女这一条,触及了她的底线。他们掠夺的,是生机,是未来,是与她所守护的“生命”之道截然相反的东西。
而且,她不能允许任何可能威胁到苏珩此世安宁的因素存在。血狼盗今日能屠戮芳菲城,明日就可能扫荡到这片看似不起眼的山谷。
她低头,看了一眼泉眼中温养着的馒头魂魄,轻声道:“哥,看来,安静的日子要暂时结束了。有些尘埃,需要清扫。”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从洞天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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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城上空,血狼盗首领正不耐烦地准备下令攻击护城大阵。
突然,天地间的光线仿佛黯淡了一瞬。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更深的、源自法则层面的凝滞。
紧接着,在所有惊骇目光的注视下,一点纯白的光芒在骨舟舰队前方凭空亮起。那光芒迅速扩大,化作一道孑然独立的身影。
素白长裙,如雪白发,绝世的容颜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那三艘煞气腾腾的骨舟。她的出现,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让整个喧嚣的战场,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就连那弥漫的煞气,似乎都被她周身无形散发出的清冷气息所冻结、净化。
血狼盗首领心头猛地一悸,他竟完全看不透来人的深浅,只觉得对方那平静的目光,比任何凶兽的凝视都要可怕。他强自镇定,厉声喝道:“来者何人?敢管我们血狼盗的闲事!”
云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的目光扫过下方的城池,看到了那些惊恐无助的面孔,看到了护城光幕下瑟瑟发抖的孩童。然后,她的视线重新回到血狼盗首领身上,如同在看一堆毫无意义的砾石。
她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
没有咒文,没有灵光爆闪。天地间的“生”之法则,随着她指尖的微动,被悄然引动、汇聚。
下一刻,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三艘以坚固和煞气着称的黑色骨舟,船体上竟开始疯狂地生长出无数翠绿的藤蔓、鲜艳的花朵、甚至繁茂的灌木!仿佛在瞬息之间,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被磅礴的生机从内部瓦解、侵蚀!
“这……这是什么妖法?!”血狼盗们惊恐地发现,他们赖以横行的骨舟,正迅速失去动力,变成漂浮在空中的、怪异的“空中花园”。煞气被纯净的生命气息净化,阵法符文被植物根茎崩碎。
云璎的手指轻轻一握。
“嗡——”
三艘被植物彻底覆盖的骨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然后如同风化的沙堡,寸寸碎裂,化作最精纯的生命能量光点,如同一场绿色的光雨,洒向下方的芳菲城。光雨所过之处,被破坏的建筑开始缓慢修复,受伤的人们感到伤势好转,连护城大阵都变得稳固了几分。
而那些不可一世的血狼盗,则如同下饺子一般,惨叫着从空中坠落,他们一身邪功在磅礴生命气息的冲击下,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溃散,修为稍弱者直接昏死过去,修为高深如那首领,也瘫软在地,满脸骇然与绝望。
弹指之间,覆灭一队凶名在外的星际流寇。
整个芳菲城,死寂之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震天欢呼。所有人,包括那位芳菲城主,都朝着空中那道白色身影,虔诚地跪拜下去,高呼:“多谢上神救命之恩!”
云璎立于虚空,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她并未看向下方跪拜的众生,她的目光,穿越了空间,再次投向了那座遥远的、宁静的萤花山谷。
她知道,苏珩或许正在看着这个方向。
她没有久留,身形再次缓缓变淡,如同融入清风,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城感恩戴德的民众,以及一个关于“白衣女神”降临、挥手间覆灭强敌的传说,开始在流萤界迅速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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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花山谷中,苏珩张大了嘴巴,呆呆地望着芳菲城方向天空中那场转瞬即逝、却颠覆他认知的“神迹”。他虽然看不清具体,但那抹惊鸿一瞥的白色,以及那纯粹而磅礴的、让他体内古籍都微微发热的温暖生命气息,让他瞬间想到了那个夜晚出现的白发女子。
“是……是她吗?”男孩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一丝莫名的骄傲。
旁边的苏老丈,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轻轻按住孙子的肩膀,低声道:“小珩,看到了吗?这就是力量。并非为了破坏与掠夺,而是为了……守护。”
他抬头望向云璎消失的方向,深邃的目光仿佛洞穿了虚空,看到了那立于生命泉眼旁的孤寂身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叹道:
“守护的轮回,已然开启。命运的纺锤,再次牵起了它的丝线……这一次,又会编织出怎样的轨迹呢?”
山谷的风轻轻吹过,带着萤火虫的光点和远方传来的、新生的希望气息。暗流并未完全平息,但一道微光,已然刺破阴霾,照亮了此世苏珩前路的开端,也昭示着,守护者云璎,将不再只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