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长途大巴车是楚玉苏他们包下来的。
因为带着的东西很多都违禁,过不了安检,也容易被人盯上。
这辆车一直开到目的地附近去。
等到山里面,只能人徒步把装备背进去的时候,才是重头戏。
楚玉苏跟着潘子习武七年。
从最开始小胳膊小腿多走两步路都喘,还要吃着中药调理气血亏空,要用珍贵药材泡澡修复体质。
到如今跟着队伍上山下海一声不吭,都能跟得上。
总算是这七年的苦头没白吃。
要不然闷油瓶那把刀,一二百斤重。
她也不会有力气单手就拿起来了,还能挥舞得轻飘飘的。
没有这把力气,也没办法背着几十斤的负重,在荒山野岭的极端条件下快速赶路。
再加上跟着师父潘叔学了一手好枪法。
楚玉苏的身体素质和综合素质,在这年代,当个女特种兵也差不多了。
有这样的身体素质,也没必要整天扎着个架子炫耀,那顶多是从花瓶变成了兵器架。
真正的底牌,要时时刻刻的藏起来。
她在吴家学的最珍贵的一课,就是扮猪吃老虎。
吴家人都擅长这一招。
最温润无害的外表,最老谋深算的脑子,袖子里还缩着最一击致命的爪子。
首先要返璞归真,重新变成一个温和无害的人。
洞察对方的对她的判断,然后顺着对方的认知演戏,加深对方对“自我判断力”的认同。
这样对方就会深信不疑,楚玉苏就是他们判断出来的那样。
当骗过别人的眼睛,才好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一击致命。
也能游刃有余的观察对方的漏洞,把人当狗遛,不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心。
因为最善洞察人心,所有便可以有无数种相貌。
因此她是什么样子,并不取决于她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而是取决于,她正在面对的这个人是什么样。
长途汽车上,楚玉苏身上穿着黑色冲锋衣,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怀里抱着一只毛色斑驳的老狗。
楚旺财年纪已经很大了。
即便如此,她嘎嘎笑起来的声音,依旧像是杠铃。
“苏苏,你怎么带我出来了啊?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楚旺财问楚玉苏。
——“我带你去找一棵可以许愿的树好不好?”楚玉苏安静地抚摸着楚旺财色泽暗淡的毛发,温柔地在心里与她沟通。
“苏苏要许愿吗?”楚旺财问。
——“旺财有愿望吗?就像每年我们一起过生日那样,你许一个愿望,然后它就会实现。”
“那我许愿苏苏永远有吃不完的小肉干。”楚旺财欢快地说道。
楚玉苏不吭声了。
她的眼眶里开始蓄泪。
但是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于是在卧铺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外面。
将脸埋进了楚旺财的脖颈。
小肉干是楚旺财最喜欢的东西。
她感觉自己快死了,可能以后再也没办法帮楚玉苏存着小肉干了,所以才要许这样的愿望。
她对这个世界唯一的不舍。
就是不舍得那个孤孤单单的小姑娘。
如果没有她楚旺财的照顾。
会不会还蹲在马路牙子上饿得直哭。
黑瞎子本来和王胖子并排躺在前面的位置补觉。
突然间他睁开了眼睛。
看向大巴最里侧。
那里是小丫头的背影。
因为眼睛不太好使,他的其余感官异常灵敏。
经过专门的训练之后,可以听到周围人气息的细微变化。
没有任何人看到。
但是黑瞎子还是能确定,小丫头抱着她那条老得快要死了的狗。
在哭。
明明她拥有那么多的狗了。
国内的宠物产业的龙头。
她手下想要什么样的宠物犬,能挑花眼。
即便如此,她还是最钟情于这只老狗。
如果说给别人,肯定有人觉得矫情或者没必要。
但是黑瞎子却在这一瞬间,可以理解这种情绪。
这是长寿种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老死,却无能为力的悲哀。
这种情绪吴邪不知道。
因为他正值青壮年,血气方刚,意气风发,还看不见离别。
张起灵也不知道。
别人都觉得这哑巴张记性不好,可怜,但黑瞎子却觉得这人真够幸运的。
数来数去,其实只有黑瞎子,在忍受着岁月带来的生老病死,为别人送最后一程的痛苦。
所以,齐八爷头发白了之后,他便不愿意再登他的家门了。
因为他黑瞎子记忆里的齐八爷,应该是那个二三十岁,一身锦衣,温文尔雅,风华正茂的模样才对啊。
这一刻,黑瞎子心疼这个小姑娘。
可言语的力量在这种事情面前,显得太薄弱。
吴邪在前面问老痒:“回去的路你还记得不记得?”
老痒贼笑:“我那记号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都还管用。”
长途汽车到达西安。
他们一行人找了个招待所住下。
晚上一行人吃饭,吴邪和王胖子都提议去吃大排档。
所以一行人就过去了。
楚玉苏弄了个小碗,专门给楚旺财弄点吃的。
这时候有个老头走过来对着他们问:“几位,想去啊瘩做土货买卖嘞?”
他的眼睛扫过一桌子人,在喂狗的楚玉苏身上逗留了一下,略过吴邪和老痒,主要停留在黑瞎子和王胖子身上。
一桌人都没吭声。
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这老头。
这老头又尽量用他能讲的最好的方言版普通话问了一遍。
老痒带着点口吃,慢慢地说道:“俺们,俺们是来旅游的,不买土特产。”
老头又看了一眼在专注喂狗的小姑娘。
被这不着调的人员配置逗乐,卸下了防备。
回到他自己一伙人桌上,轻声说道:“几个刚上冈冈的青头,啥也不懂,不用搭理,还带女娃娃,还带畜生,闹着玩嘞。”
老痒心慌想走。
但是队伍里除了他,剩下的人都八风不动,该吃吃,该喝喝。
楚玉苏低头,觉得这一幕眼熟的很。
像极了在鲁王宫墓的时候,遇到的,扎在墓穴外面的那一堆帐篷。
楚玉苏知道,养父在暗处筹谋着一切的发展。
该钓出来的鱼儿,看到了诱饵,就会上钩。
果然,第二天他们一行人跟着向导老痒 ,循着旅游团的指引进山。
走了一天之后,进入太白山脚下,住进了一家农家乐。
再次遇到了这老头带队的一伙人。
老痒吓得把窗帘子也拉上了,磕磕巴巴地说:”他们会不会听见我们昨晚说的话了,这是想跟在我们后面,打我们的主意啊?要不我们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