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继承激活密钥”,不过是萧家那群老狐狸精心打造的一副黄金镣铐。
绣扇娘的声音已细若游丝,气若悬河的生命力正从她枯槁的身体里急速抽离,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明,死死盯着那幅用生命织就的丝绢图谱。
她断断续续地解释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挤出的血珠。
这套信托机制的核心,是一场针对萧玦的权力劫持。
若萧玦选择的伴侣在“母序基金”的推荐名单之内,他便能即刻获得名下全部封地信托的完整控制权,成为萧家无可争议的掌舵人。
反之,若他的伴侣被族老会判定为“高危人格”——比如,像凌寒这样无法被掌控的顶尖特工——那么,这笔庞大的资产将自动转入监管账户,由族老会代管百年。
百年之后,沧海桑田,一切都将与萧玦这一脉再无关系。
这不仅是逼婚,这是釜底抽薪,是斩断血脉的阳谋。
话音落下的瞬间,绣扇娘头一歪,靠在小荷肩上,彻底没了声息。
她最后一口气,是为揭露这桩阴谋而吐出的。
“绣扇娘……”小荷抱着老人冰冷的身体,泪水决堤。
昔日教导她苏绣技艺的温和长者,如今却成了一场阴谋中冰冷的牺牲品。
安全屋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雨点敲打玻璃的单调声响。
凌寒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只有愈发冷冽的寒光。
她轻轻合上绣扇娘未瞑目的双眼,声音平静得可怕:“她的仇,我们报。现在,切断这条资金链的合法性源头。”
她转向白影,指令清晰而果决:“伪造一份‘母序基金内部紧急通报’,用最高审计级别的口吻,宣布即日起,因内部审查需要,暂停所有与萧家相关的慈善项目拨款及资金往来。把这份通报,精准投送到每一个与基金会有深度合作的信托、银行和海外离岸公司高管的加密邮箱里。”
“明白。”白影指尖翻飞,“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
与此同时,乔伊的计划也进入了下一阶段。
她策动了“旧账回收站”的第三期直播,主题简单而刺眼——《我卖婚书,换自由》。
镜头前,乔伊依然素面朝天,但眼神中的坚毅却比任何妆容都更具冲击力。
她手中拿着一张仿制的、极尽奢华的婚约,上面用烫金字体印着她的名字和另一个陌生的男性名字。
“他们说,能成为大家族的联姻工具,是我这种出身的女孩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该感恩戴德。”她的声音不大,却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观众的耳朵里,“可从头到尾,没有人问过我一句,我愿不愿意。”
话音刚落,她划燃一根火柴,点燃了婚约的一角。
橘红色的火焰迅速吞噬着华美的纸张,火光映在她清亮的眼眸中,折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
“今天,我把它烧了。我用它,换我自己的自由。”
弹幕瞬间被引爆。
“她不是商品!”“烧得好!凭什么把人当货物!”“乔伊加油!我们支持你!”的字样刷满了整个屏幕,汇聚成一股磅礴的舆论洪流。
深夜,暴雨未歇。“旧账回收站”的门被叩响了。
乔伊警惕地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形佝偻、浑身湿透的老人,正是地下钱庄的掌柜——铜算盘。
他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雨帘中,将一个沉甸甸的铁盒递了过来。
铁盒锈迹斑斑,显然有些年头了。
“这里面,是萧老夫人早年让我替她打理私账时,用的那枚私印的原型。”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很多年前,她告诉我,这么做是为了绕开族里的眼线,保全她孙儿的性命。我信了。”
他顿了顿,浑浊的这账,我算不清了。”
他将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印模拓片塞到乔伊手里,转身蹒跚着走入无尽的雨幕。
一个背影,带着决绝与解脱。
“我不求你们赦免,只求将来到了底下,能挺直腰杆对我的孩子们说,爷爷没有一直装瞎。”
回到屋内,白影立刻将印模拓片进行高精度扫描,并与她从各处搜集到的、近年由萧老夫人签署的“扶贫项目”文件上的印章进行三维比对。
一个致命的破绽,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找到了!”白影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老夫人的真印章因为年代久远,边缘有一个极细微的磕碰缺口。而这些年所有用于向海外转移资产的伪造文件上,印章是完美的!她们是用高清扫描件pS处理后伪造的!”
这意味着,那笔天文数字的资产转移,从法律意义上就是非法的!
白影立刻生成了一份动态三维对比图,并设定了一套触发程序。
她将动画命名为——《印章哭泣录》。
“程序设定完毕,”白影眼中闪烁着属于顶尖黑客的自信光芒,“一旦‘数字宇宙’监测到任何主流媒体的服务器引用了与‘母序基金’或‘萧家慈善’相关的报道,这份‘印章哭泣录’的动画短片,就会作为‘技术彩蛋’,自动附赠到他们的后台素材库里。”
舆论的炸药和技术的雷管都已备妥,只差最后的引爆者。
乔伊策划了最终一击。
她通过“旧账回收站”联络到了七位曾和她一样,被所谓的“家族责任”强行中断事业、回归家庭的女性。
她向她们发出了一个邀请——在原定举办慈善晚宴的顶级会所,举办一场属于她们自己的“重签人生契约”仪式。
当晚,聚光灯下,没有华服与珠宝,只有八位神情肃穆的女性。
乔伊站在最中间,她们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份空白的合同。
“过去,我们的名字被签在别人的契约上,决定了我们的价值和归宿。”乔伊的声音通过直播传遍全网,“今夜,我们拿回属于自己的笔。”
她率先在空白合同的甲方位置,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乔伊。
其余七人也纷纷效仿,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姓名。
就在此时,白影同步入侵了会所的备用投影系统。
大厅中央那块本应播放赞助商广告的巨型屏幕,画面突然切换。
屏幕上,萧老夫人那端庄秀丽的签名,在一份份伪造的海外资产转移文件上反复出现。
紧接着,那枚完美无瑕的伪造印章与布满瑕疵的真实印章,在三维动画中不断重叠、分离。
一行触目惊心的字幕在旁边滚动着:
“你盖的不是章,是她们流不出的眼泪。”
全场哗然。网络瞬间瘫痪。
同一时刻,萧家老宅。
萧玦收到了家族的紧急传召。
他踏入书房时,一股沉郁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祖母萧老夫人独自坐在黑暗中,手中紧紧握着那枚真正的老山檀私印。
她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望向萧玦:“玦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坚持要用这个印吗?因为这是你爷爷临终前,留给我唯一的信物。”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戳穿后的脆弱与固执,试图做最后的感情维系。
萧玦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他只是缓缓取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经过特殊处理、去除了杂音的录音清晰地在寂静的书房中响起,正是铜算盘提供的,当年某次关键转账前的语音确认——
“请确认,本次汇款最终用途为‘清除不稳定因素’,编号03,目标,萧明轩之子相关威胁。”
萧明轩,是萧玦父亲的名字。
那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像一把淬毒的利刃,瞬间刺穿了老夫人用温情编织的所有伪装。
她握着印章的手指骤然收紧,檀木印章坚硬的边缘深深嵌入掌心,划破了苍老的皮肤。
一滴、两滴……殷红的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名贵的手工地毯上,迅速晕开,像一朵在暗夜中悄然枯萎的黑梅。
萧玦收起手机,转身离开了书房,没有再看她一眼。
穿过长长的、挂满先人画像的走廊,他停在了父亲生前所用的那间书房门口。
门虚掩着,管家似乎刚刚打扫过,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旧书和尘埃混合的味道。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宗祠议会就在明晚。
或许,在那些被父亲封存的遗物里,还藏着某些……他不知道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