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瓦屋顶上,像千万颗钢珠在跳踢踏舞。
前沿策略事务所二楼的密室里,白影推了推防蓝光眼镜,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凝滞——倒计时停在03:02:17,那是第三次记忆回溯仪式的最后时限。
“阿婆桑的香灰快烧完了。”乔伊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她此刻伪装成送煤工,正守在巷子口。
暴雨模糊了监控,她的工装裤膝盖处沾着泥,手里的煤铲却始终压在战术匕首上。
凌寒闭着眼睛坐在蒲团上,额角渗着冷汗。
第三次回溯比前两次更疼,像有人用烧红的铁丝在她脑仁里勾扯。
上一次她看见秦昊举枪时颤抖的食指,再上一次是副队替她挡下的那颗子弹擦过耳际的风声。
这次……她听见了血滴在青石板上的脆响,是不同于凤凰基地的陌生环境。
“呼吸,跟着我。”夏暖的手搭在她后颈,医疗兵的体温透过战术手套传来。
她知道凌寒的神识正在突破临界点,情绪残留感知需要具象化的锚点——而他们找了三天的阿婆桑说,这锚点得是“最干净的恐惧”。
密室门突然被撞开。
雷震的战术靴碾过满地香灰,她怀里抱着个缩成球的小身影,是巷口卖豆花的盲童小满。
“净火的人封了巷子!”爆破专家的战术背心还滴着水,“他们用热成像扫描,我把小满塞进装煤的竹篓里带进来了。”
小满的手指无意识抠着雷震的衣角,潮湿的发丝黏在苍白的小脸上。
凌寒的睫毛颤了颤,神识突然像涨潮的海水般漫开——她闻到了铁锈味的血,混着暴雨里若有若无的硝烟;听见了三公里外狙击枪上膛的咔嗒声,还有更近的,七个人的脚步声正从四个方向包抄过来。
“白影,屏蔽半径五百米的电子信号。”凌寒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雷震,带小满去暗室。乔伊,五分钟后在东侧垃圾站制造爆炸。”
“姐,你要干什么?”夏暖按住她要起身的手,却触到一片滚烫的皮肤。
凌寒睁开眼,瞳孔里映着墙上晃动的烛火。
她笑了,那是凤凰队长独有的、让敌人寒毛倒竖的笑:“他们不是要清除夜枭吗?这次换我当猎人。”她扯掉战术袖扣,露出腕间新添的疤痕——那是上回和净火交手时留下的。
香灰“啪”地落在青铜香炉里。
记忆回溯的画面突然清晰。
她看见自己跪在一座废弃教堂里,血从额角滴在褪色的圣像上。
对面站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他的脸被阴影遮住,可左胸位置有道蜈蚣似的伤疤——和萧玦上次换战术服时露出的那道,形状分毫不差。
“苍龙伤疤……”凌寒喃喃出声,手指无意识按在胸口。
密室的通风口传来金属摩擦声。
白影的键盘声突然加快:“07号狙击手锁定你了!他在对面百货大楼顶楼,热成像显示有六名清除手从地下管道摸过来,还有两个在屋顶——”
“心跳频率。”凌寒打断她。
白影愣了愣,快速调出监控:“07的呼吸频率12次\/分钟,心跳58,典型的职业狙击手。”
“我的呢?”
“112。”夏暖摸她的脉搏,“体温38.5,你在发烧。”
凌寒却笑了。
她抓起战术腰带,将微型追踪弹、闪光弹、麻醉针依次卡进卡槽。
暴雨拍打窗户的声音在她耳中被无限放大,她甚至能听见07调整狙击镜时,手指关节发出的轻响。
“白影,干扰他的热成像,把我的心跳频率同步到三个假目标上。夏暖,准备肾上腺素。”她将战术刀咬在嘴里。
“寒姐你疯了?!”,雷震的吼声从暗室传来,“07第三次和我们交手,他这次带了穿甲弹!”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凌寒甩了甩发梢的水,“他总以为我靠预判躲子弹——”她的指尖轻轻点在自己心脏位置,“但他不知道,我的心跳,就是最好的子弹。”
暗室的门“砰”地关上。
凌寒贴着墙根移动,神识如蛛网般铺开。
她能“看”见屋顶的两个清除手正把绳索甩向窗户,地下管道的六人离密室还有十七步,而07的狙击镜十字线,此刻正悬在她刚才坐的蒲团上方。
“三。”她轻声数着。
白影的电子干扰准时启动,监控屏上的热成像突然炸开三个红点,心跳频率都是112。
“二。”
屋顶的绳索擦着她发梢扫过,她侧身避开,战术刀划开第一个清除手的喉管。
血溅在墙上,混着雨水往下淌,像极了记忆里教堂圣像上的血。
“一。”
07的狙击枪响了。
穿甲弹破窗而入的瞬间,凌寒的神识精准捕捉到子弹的轨迹——它本该穿过她的左肺,但她的心跳突然加快,身体在千分之一秒内做出反应:侧身、抬臂、战术刀弹出。
金属碰撞声脆得像爆竹。
子弹被弹飞,擦着她耳际嵌进墙里,带起一片木屑。
07在顶楼倒吸一口冷气。
他看见目标突然转向,那动作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做出的——更像是……预知了子弹的路径。
“该我了。”凌寒抹掉脸上的血,从战术腰带摸出微型追踪弹。
她的神识已经锁定了07的位置,甚至能“看”见他握枪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暴雨突然转急。
追踪弹破窗而出的刹那,凌寒听见了07的心跳——他在恐惧。
这情绪像一团黑雾,在她神识里清晰得几乎能触摸。
“原来最干净的恐惧,是猎人变成猎物时的心跳。”她低笑一声,转身迎向从地下管道冲出来的清除手。
暗室里,小满突然抬起头。
她看不见,但能清晰听见外面的动静:刀入肉的闷响、子弹擦过墙面的尖啸、还有那个女人的笑声,像冬天里的刀锋,却让她莫名安心。
“姐姐的心跳,”小满小声说,“像敲鼓。”
雷震猛地抬头。
她盯着战术手表上的心跳监测——凌寒的心率正在飙升,120、130、140……可那不是因为恐惧,是兴奋,是猎人锁定猎物时的血脉偾张。
“白影,定位07的撤退路线。”凌寒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血腥气的沙哑,“雷震,准备c4,我们要给他饯行。”
监控屏上,追踪弹的红点正在移动。
白影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他往码头跑了,带着三个接应的。”
“乔伊?”
“垃圾站爆炸已布置,三分钟后引爆。”伪装专家的声音里带着笑,“他们会以为是我们的撤退信号。”
“夏暖。”
“肾上腺素已准备,等你回来打。”医疗兵的语气很稳,但指尖在颤抖——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凌寒,像一团烧得更烈的火,连伤口渗血的样子都带着摧毁一切的美。
暴雨中的巷子里,清除手的尸体横七竖八。
凌寒站在血泊里,战术刀上的血被雨水冲成淡红的线。
她抬头看向百货大楼顶楼,那里有团黑雾正在消散——07的恐惧,终于彻底熄灭。
“白影,查苍龙伤疤的资料。还有,告诉萧玦……”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他欠我一个解释。”
远处传来爆炸声。
乔伊的伪装服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她看着垃圾站腾起的火光,对着耳麦轻声说:“凤凰,起飞。”
密室里的青铜香炉旁,最后一截香灰正缓缓落下。
凌寒摸出怀表里的照片,那是凤凰全员的合影。
雨水打湿了照片边缘,她用拇指轻轻抹过姐妹们的笑脸,神识里突然泛起温暖的情绪残留——那是她们第一次完成S级任务时的喜悦,像阳光穿透暴雨,亮得刺眼。
“等着,”她对着照片说,“我会把欠你们的,全部讨回来。”
顶楼的狙击枪突然发出“咔嗒”一声。
07瞪着逐渐模糊的视线,看着胸口的追踪弹正在闪烁红光。
他想喊,可喉咙里涌上来的血堵住了声音。
最后一刻,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是夜枭,是凌寒,是他三次都没能杀掉的噩梦。
爆炸声响彻云霄。
白影看着监控里的火光,在键盘上敲下“任务完成”。
雷震从暗室出来,把小满抱在怀里,小姑娘正用手指戳她战术背心上的弹孔,咯咯地笑。
夏暖给凌寒处理伤口时,发现她腕间的疤痕正在变淡。
那是神识进化的痕迹,阿婆桑说过,当情绪残留感知完全激活,所有的伤痛都会变成力量。
“下一站?”夏暖问。
凌寒系好战术袖扣,目光投向窗外的雨幕。
那里有辆黑色越野车正停在巷口,车标是苍龙的图腾。
驾驶座上的男人放下车窗,露出半张轮廓分明的脸,左胸位置的伤疤在雨里若隐若现。
“该去会会老朋友了。”她拿起战术头盔,转身时发梢扬起,“告诉萧队长,我要听真话——关于苍龙伤疤,关于当年的背叛,关于……所有的谎言。”
暴雨渐歇。
前沿策略事务所的招牌在风里摇晃,“夜枭”的标志在雨水中闪着冷光。
远处传来警笛声,却追不上那辆黑色越野车的速度。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某个秘密基地里,监控屏上的“夜枭”状态从“清除中”变成了“高危存活”。
有人按下红色警报,可警报声里,只有一句话在循环:
“凤凰,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