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脚的平原,尸横遍野,血染苍穹。
曾经象征着洪荒力量巅峰的先天三族,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般的凄惨景象。龙族的尸骸与破碎的鳞甲散落四处,凤族的华美翎羽与焦黑的骨骼混杂在血泥中,麒麟族厚重的身躯如同倾覆的山峦,再无声息。
劫煞之气并未因战争的停止而立刻消散,依旧浓郁地萦绕在战场上,汲取着最后的绝望与死寂。不周山默默矗立,仿佛亘古不变的见证者,山体上沾染的暗红血迹,诉说着这场浩劫的惨烈。
元凤化回人形,七彩霞衣破损,面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她踉跄着走过满是同族与敌族尸骸的土地,凤眸之中已无往日的高傲,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与空洞。凤族精锐十不存一,活下来的也个个带伤,眼神麻木。称霸洪荒的野心,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与惨痛的代价面前,已然烟消云散。
她看了一眼始麒麟倒地那庞大的、逐渐失去光泽的尸身,又望向龙族溃散的方向,最终将复杂难言的目光投向江宁与罗睺消失的虚空。她知道,属于三族的时代,已经彻底结束了。未来的洪荒,将是玄门与魔道,以及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存在的舞台。
残存的龙族在失去祖龙后,如同无头苍蝇,一部分被玄门暗中引导、收编或驱逐,一部分逃回四海深处,蛰伏起来,再难复昔日荣光。麒麟族更是名存实亡,仅有极少数血脉稀薄的旁支侥幸逃脱,隐没于洪荒山野,难成气候。
鸿钧的天道之力如同无形的扫帚,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清理着战场上的煞气与怨念,将其转化为滋养天地的能量,同时也在无声地抹去三族存在的最后痕迹,为玄门大兴铺平道路。
夕阳的余晖洒在这片修罗场上,映照出断剑残甲冰冷的反光,仿佛在为这个辉煌而短暂的先天时代,奏响最后的挽歌。
西方魔宫,重归寂静,却与战前的宁静截然不同。宫内弥漫着一股大战过后、锐气与凝重交织的气息。
罗睺盘坐于魔宫核心的毁灭源池中,弑神枪横于膝上,暗红的枪身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他闭目凝神,消化着不周山一战带来的感悟。弑杀祖龙、硬撼混沌邪魔投影,让他的毁灭之道更加纯粹,对力量的应用也达到了新的层次。但他能感觉到,体内那源自元初传承的“平衡”道种,也在这场极致的毁灭后悄然生长,使得他的魔元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内敛的深沉。
江宁则在自己的造化实验室中,面前悬浮着那两枚剩余的“诱饵”晶石,以及几块从战场上带回的、沾染了混沌邪魔气息的阵法碎片。他指尖混沌之气缭绕,小心翼翼地解析着其中的法则结构,脸色凝重。
“那邪魔退走前留下的‘标记’……”江宁喃喃自语,“并非简单的坐标,更像是一种……‘道染’。”他发现,那邪魔的力量本质极其诡异,带着一种同化与侵蚀的特性,不仅能吞噬能量,更能扭曲法则,将其“染”上自身的印记。洪荒天道之所以能将其排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盘古留下的根基雄厚,但若长期接触,或被大规模入侵,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它们’绝非只有一个。”江宁想起那混沌虚影退走时怨毒的意念,“这次降临失败的,可能只是某个‘个体’,或者某个‘先锋’。真正的威胁,还在后面。”
内忧亦未平息。鸿钧经此一役,必然更加忌惮魔族,其合道进程恐怕会加速。道魔之争,已是箭在弦上。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空间波动传来,一枚翠绿的柳叶穿过魔宫禁制,轻飘飘地落在江宁面前。
是扬眉老祖的传讯。
江宁神识探入柳叶,扬眉那带着时空交错感的声音直接在他心间响起:
“小友,不周山一战,老朽已然知晓。尔等能击退那‘噬界幽影’的投影,实属侥幸。然,此獠不过是‘归墟意志’麾下巡弋诸界的爪牙之一。其真身若至,洪荒倾覆,只在顷刻。”
“归墟意志?”江宁心中一震,这是他第一次听闻那个存在的具体名号。
“不可言,不可想。”扬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其名本身便蕴含大恐怖,念诵即可能引来注视。尔等只需知,其为混沌海中一切终结与寂灭的象征,以吞噬世界、同化万法为食粮。尔等洪荒,不过是其无尽菜单上,较为明亮的一道‘光点’。”
“那‘源初之痕’,便是其投下的‘饵料’与‘道标’。”扬眉继续道,“祖龙愚蠢,引狼入室。如今‘道标’虽因祖龙陨落而暂时黯淡,但已与洪荒部分地脉、劫气纠缠,难以根除。‘它们’迟早会循迹再来。”
“可有应对之法?”江宁沉声问道。
“难,难,难。”扬眉连说三个难字,“鸿钧合道,或可借洪荒天道之力暂时屏蔽外界探测,但亦是饮鸩止渴,天道越强,对‘归墟意志’的吸引力也可能越大。至于尔等……”
他顿了顿:“或许,唯有寻得‘原初之地’,方有一线生机。”
“原初之地?那究竟是什么地方?钥匙又是什么?”江宁追问。
“老朽亦不知其详。”扬眉叹息,“只知那是混沌未开之时的某种‘原点’,蕴含着超越一切现有法则的奥秘,或能对抗‘归墟’。而‘钥匙’,或许并非实物,而是一种‘资格’,一种‘位格’。尔等所得的元初传承,混沌莲华,或许便是获得‘资格’的契机之一。”
“时空尽头,藏有一线通往‘原初之地’的裂隙。然,那里亦是时空乱流与混沌裂缝交汇之所,凶险万分,非至境不可往。老言尽于此,望尔等……好自为之。”
传讯到此结束,翠绿柳叶化作点点光粒消散。
江宁沉默良久,将扬眉的警告转述给罗睺。
罗睺睁开眼,猩红的眸子中没有任何畏惧,只有冰冷的战意:“归墟意志?原初之地?无论前路有何阻碍,一剑斩之便是。”
江宁摇了摇头,目光深邃:“此事需从长计议。眼下,我们还有更迫在眉睫的敌人。”
他的目光投向三十三天外的方向。鸿钧,才是他们当前必须跨越的门槛。
三十三天外,紫霄宫。
宫门紧闭,宫内道韵弥漫,鸿钧道祖的身影愈发虚幻,仿佛要与整个紫霄宫、与那冥冥中的天道彻底融为一体。
不周山一战的结果,既在他预料之中,又在他预料之外。三族衰败,天道得以清洗旧秩序,此为预料之中。但江宁与罗睺展现出的实力、尤其是那能干扰甚至反向利用混沌邪魔力量的手段,以及最后那混沌邪魔透露出的“归墟意志”的信息,都让他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变数……混沌大劫……”鸿钧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晰的波澜。他推演天机,发现关于江宁与罗睺的未来依旧一片混沌,而洪荒之外,那层无形的屏障之外,仿佛有无数贪婪的目光正在黑暗中觊觎。
“天道需尽快完善,玄门需尽快大兴。唯有整合洪荒之力,方能应对内外之劫。”鸿钧下定决心。
他心念一动,宏大的道音传遍洪荒,昭告天地:
“吾乃鸿钧,今已得道,将于三日后于紫霄宫中开讲混元大道,有缘者皆可来听。”
与此同时,玄门弟子纷纷现身洪荒,收拢三族残部中有资质者,点化生灵,传播道法,建立秩序。以老子、元始、通天为首的三清,更是开始着手整顿洪荒山河,划分势力范围,玄门气象,一时无两。
鸿钧讲道,乃是洪荒定鼎之后最大的盛事,也是玄门正式确立洪荒正统地位的开端。无数隐匿的大能、残存的先天神魔、乃至一些新生的灵智之辈,皆心生感应,纷纷朝着三十三天外赶去。
魔宫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鸿钧要合道了。”江宁放下手中的研究,看向罗睺,“他欲借讲道之机,汇聚洪荒气运,彻底与天道相合。一旦成功,天道之力将为其所用,道魔之争,我们便失了先手。”
罗睺站起身,弑神枪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整个魔宫的温度骤然下降:“那便去,搅了他的局!”
“不。”江宁却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他讲他的道,我们……立我们的教。”
就在鸿钧于紫霄宫开讲混元大道,洪荒万灵趋之若鹜之际,西方之地,魔气冲霄,一道冰冷而霸道的声音,如同末日审判的号角,响彻整个洪荒:
“吾乃罗睺,执掌毁灭,明见真我!今于西方立‘魔教’,以杀止杀,以魔证道!世间众生,不拘跟脚,不论善恶,但求本心,皆可入我魔道!顺我者,得享自在,逆我者,形神俱灭!”
宏大的魔道誓言引动天道响应,虽无玄门清正之气,却自有一股打破枷锁、追求极致自我的道韵弥漫开来。无数在玄门秩序下感到压抑、或在量劫中失去归宿的生灵,闻听此誓,心旌摇曳,纷纷朝着西方魔教之地汇聚。
魔宫之外,罗睺与江宁并肩立于虚空。罗睺黑衣猎猎,魔威盖世;江宁青袍飘舞,道韵天成。下方,是迅速汇聚而来的、形形色色的魔族新血与投靠者,煞气与生机诡异交融。
“今日起,吾为魔教教主!”罗睺声震九霄,弑神枪指向东方,那是紫霄宫的方向,“鸿钧之道,顺天而行,束缚真灵!吾之魔道,逆天改命,自在由心!道魔不两立,唯战而已!”
这是公开的宣战!在玄门气势最盛之时,魔教悍然立教,直接挑战鸿钧与天道的权威!
紫霄宫中,讲道之声微微一顿。鸿钧道祖的目光穿透无尽虚空,落在西方,与罗睺、江宁的目光隔空碰撞!
无形的火花在虚空炸裂!天道之力与魔道气运开始激烈对冲,整个洪荒的天空仿佛被分割成了清紫与暗红两色!
道魔之争,自此由暗转明,彻底爆发!
所有前往紫霄宫听道的大能都感受到了这两股庞大意志的对撞,心神震撼。他们知道,洪荒的平静期结束了,一场比龙汉初劫更加涉及大道根本的争斗,已然拉开序幕。
江宁看着身旁气势滔天的罗睺,又望向那清光浩荡的紫霄宫,最后,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洪荒壁垒,看到了那无尽混沌深处,那名为“归墟”的巨大阴影。
前有鸿钧天道之压,后有归墟寂灭之劫。
内有道魔理念之争,外有混沌掠食之患。
他与罗睺的路,注定布满荆棘,与整个洪荒的命运紧密相连。
魔教已立,道魔对峙。
新的风暴,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