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结束,黎知珩到御书房当值。
他去时,喻修野正坐在旁边的小桌上用早膳,德安一见他进来,笑容愈发扩大,长得好的孩子谁不喜欢:“状元郎来啦。”
喻修野听到这声,转头看向来人。
大霁的文官服,以缥色为主色调,月白点缀,这套衣服此时穿在黎知珩身上,说不出的飘渺疏离,整个人的气质犹如天外仙客一般。
“臣给陛下请安。”
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间,赏心悦目,极具风雅。
喻修野淡淡点头:“你且先去研墨。”
黎知珩乖乖研墨,素手纤纤,一手揽袖,一手研墨,发丝落到前面,整个人站在那就像画一样。
吃着饭的喻修野,总感觉有一股强有力的视线,穿透自己的脊背,回头望去时,发现这个视线的落脚点,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循着轨迹看到的是,幽怨的目光。
险些忘了黎淮清不吃早饭会晕倒的事情了,防止这人再晕在自己的御书房,喻修野善心大发的问道:“若是还没吃早膳,可以过来用一点。”
说完后,喻修野便看着那双眼睛乍然亮起,如同小狗见了骨头一般。
啪。
原来是仙人滤镜碎掉了。
其实黎夫人在上朝前,就准备了点心给黎知珩在路上充饥,但不知道是因为起的太早没胃口,还是不如当时在御膳房的点心好吃,黎知珩只啃了一块,就噎的不行,索性不吃。
这时又见美味佳肴,肚子早就开始击鼓抗议。
黎知珩兴冲冲的小跑过来:“谢陛下。”
说完就坐在喻修野对面,不用任何人招呼,接过旁边小太监递过来的碗筷,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喻修野看着黎知珩吃饭的样子,开口道:“看出来黎将军是个清官了。”
黎知珩嘴里塞满了东西,整个脸颊都鼓了起来,他特别喜欢嘴巴里塞满东西的感觉,可在别人看来就像一个仓鼠一般。
黎仓鼠顶着一脑袋问号看向喻修野。
喻修野:“要不然怎么让淮清饿成这个样子。”
黎知珩一脸郁闷的咽下嘴里的食物:“臣只是爱吃东西而已,家父没有饿着臣,但确实是清官。”
主要是这个年代,皇帝都没钱吧,何况一个小小的将军,穷人更是没钱也没命。
想着,黎知珩四处打量着这个有着媲比现代审美的极简风御书房。
可能是黎知珩的眼神太过直白,喻修野反而不觉得什么,眼神自信:朕这里摆放的可都是古董陶瓷,名家字画,像黎淮清这种文人墨客不最推崇这些。
喻修野坐等夸奖。
可惜,这个朝代所有东西对于黎知珩来说都是古董,刚来时还会惊叹,现在早已习惯。
黎知珩见对面的喻修野没有再说话,也不好直接说人家皇帝穷,而且史书上说,喻修野确实不太在意物质生活,只是喜欢收集各种珍奇异宝,但现在看这样子,怕是还没开始收集,于是继续低头享用美食。
没有等来品味认同的喻修野大失所望,都想要剥夺黎淮清状元的称号了。
但看黎淮清吃饭吃那么香,这怎么不算是美食品味认同呢。
等黎知珩“酒足饭饱”后,喻修野已经坐在桌前不知批了多久的奏折。
黎知珩摸了下有些滚圆的肚皮,不自然的冒出一点心虚。
刚想走过去,继续挽袖研墨,就被喻修野挡住了。
喻修野看着被搁置在一旁的墨锭,边缘被磨的参差不齐,砚台上还有被划出的浅痕,还有他刚开始看见的墨水,上面还漂浮着几点磨渣。
虽说刚抄了几个臣子的家,但也受不了这样败啊。
喻修野:“爱卿在家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就连研墨写字都有专人伺候吧?”
就黎犹那个爱子如命的程度,说不好黎淮清真是一个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废物。
黎知珩抓狂,我一个外来者我怎么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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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知珩:“回陛下,差不多吧。”
喻修野冷哼一声:“那怨不得的,爱卿可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不会研墨的状元。”
黎知珩尴尬.jpg
黎知珩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那臣干什么?”
一时把喻修野问住了,该让这人干点什么好呢。
喻修野低头看了眼奏折,分出来一沓子:“这些都是不太重要的奏折,你先看着,等会把需要我决策的挑出来就行。”
黎知珩乖乖接过,看着陌生但认识的字体,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第一万次感叹幸好穿来的是霁朝,基本的字都研究过,不说完全认识,但根据前后联系也能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一上午。
德安小跑进来:“陛下,周大人求见。”
喻修野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疲惫的开口:“宣。”
这是黎知珩第一次看见周褚,着实担的上探花郎的称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黎知珩偷偷一抬眼,就和对方撞上了视线,只见周褚头一歪,轻哼一声。
黎知珩:没惹哈。
喻修野:“爱卿有何事要禀。”
周褚:“臣要报之事,是关于安王的,臣认为,安王罪不至此。”
话落,周褚就一撩衣服跪了下来,姿势洒脱利落。
黎知珩听后,有些懵,他的到来改变了黎淮清必死的结局,引出了赵鑫祠,勾出了安王。
可原本的史书上并没有写安王意图谋反啊。
甚至于到最后,喻修野过继来的孩子,正是安王的孙子。
现在这一搞,彻底改变了历史的进程。
“安王为大霁戎马一生,为先帝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何况安王是陛下最后的亲人了。”
喻修野听后,眉头一皱:“你是当怀王死了吗!”
黎知珩在旁边轻轻点头认同:嗯对,死了。
怀王,喻修野胞弟,喻修挽在十六岁的时候死了,死在东宫。
那时喻修野快三十了,大臣们奏请陛下选秀的折子如雪花一般,没有皇子,大霁根基不稳啊。
喻修野直接一张圣旨,堵住了所有大臣的嘴。
立喻修挽为太子。
入主东宫的第二年春,就死在三月樱花中。
史书上只写是,身患顽疾,药石难医。
可若是安王早有谋权篡位的想法,那怀王的死,不一定没有安王的手笔。
周褚有些惊恐:“臣绝无此意。”
喻修野:“朕倒不知,朕钦点的探花,竟有二心。”
周褚:“臣不敢,臣只是尽自己应尽之责,陛下,大霁开国不余三年,臣认为应尊儒家之道,以仁治国。”
从小读着圣贤书长大的文人志士,满嘴酸臭的仁义,像枷锁一般捆在这个不得用的世道上。
喻修野还未开口,黎知珩在一旁忍不住了。
“你也知道,我朝开国不过两年多啊,根基尚且不稳,拿什么去谈你口中满嘴的仁义礼智信,怎么以后敌军打到城墙底下,派你去和他们谈谈,让他们心怀仁义,放过大霁?”
“他安王勾结朝臣密谋窃国,也是你口中儒家之道的礼嘛?你们也就道德绑架了,他一个做长辈的,对侄子都下毒手了,还有人来求情,三观不正吧。”
黎知珩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表情无辜,就好像朋友之间的闲聊,但杀伤力在此刻直接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