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下心跳漏拍般的凝滞只持续了瞬息。
监测屏幕上的系统能量读数很快恢复了平稳上升,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仪器故障造成的错觉。但恺撒知道不是。他指尖还残留着冰层震动模式改变时带来的细微麻痒感,那是属于狩猎者的直觉。
帕西快步走来,声音压得极低:“少爷,震动源分析结果出来了。不是自然冰层活动,移动轨迹呈现明确的方向性,目标……指向营地东南方向三公里处的一片古老冰隙。那里的冰层年龄超过十万年,理论上不可能存在大型生物活动。”
“理论上?”恺撒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在见识过虚无之海和王座之后,任何“理论”都显得苍白可笑。
“需要派人去侦查吗?”
“不。”恺撒否决了这个提议。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分散兵力是愚蠢的。“收缩防御圈,加强东南方向的监控。用远程探测器和声纳阵列,我要知道冰层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动。”
命令被迅速执行。更多的传感器被布置在营地外围,无形的探测波穿透厚厚的冰层,扫描着下方的黑暗。帐篷里只剩下设备运行的轻微声响,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结果。
恺撒走到诺诺的维生舱边。她依旧昏迷,但眉头不再紧锁,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仿佛系统碎片的暂时退却让她获得了片刻的安宁。只有额角那个暗金印记,依旧如同一个烙印,提醒着他们危机远未结束。
他想起诺诺曾经说过,她小时候怕黑,总觉得床底下有东西。那时他只觉得这是女孩家的娇气,现在却莫名地觉得,或许她感知到的,是某种更深层、更真实的东西。
探测器的反馈数据开始汇入主屏幕。冰层下的扫描图像逐渐清晰——那是一片错综复杂的、由万年坚冰构成的迷宫,无数的冰隙和空洞如同怪物的血管脉络。而在其中一条主要的冰隙通道中,一个巨大的、模糊的热源信号正在缓慢而坚定地移动。
它的形状极不规则,时而拉长如同巨蟒,时而蜷缩如同球体,热辐射模式也与任何已知生物或机械体都不匹配。更令人不安的是,它的移动路径并非直线,而是不断调整,仿佛……在躲避着什么?或者,在寻找着什么?
“它速度在加快。”帕西盯着屏幕,语气凝重,“按照这个趋势,最多两小时就会抵达目标冰隙区域。”
“能拦截吗?”
“很难。冰层太厚,常规武器无法有效穿透。使用大威力钻地武器风险太高,可能引发大面积冰层崩塌。”
恺撒沉默地看着屏幕上那个蠕动的阴影。它是什么?是系统崩溃时释放出的某种古老造物?还是北极冰原本身孕育出的、他们从未知晓的恐怖?亦或是……与那艘“幽灵船”有关?
他想起之前破译出的信号片段——“古老契约”、“沉眠者”。难道冰层下移动的,就是所谓的“沉眠者”?它此刻苏醒,是为了履行某个早已被遗忘的“契约”?
太多的未知,太少的线索。
就在这时,一直沉睡的楚子航,放在身侧的右手手指,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而在医疗单元的角落里,那柄布满裂痕的村雨,刀身上一道最深的裂纹里,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炽白色光芒,如同濒死星辰的最后闪光,微弱地闪烁了一次,随即彻底熄灭。
恺撒的目光从屏幕上的阴影移开,望向帐篷外漆黑的风雪。他能感觉到,某种平衡正在被打破,冰层下的阴影,营地内的伤员,深渊中重构的系统,还有那艘不知所踪的“幽灵船”……所有的丝线正在收紧,编织成一张他暂时还看不清全貌的网。
他握紧了狄克推多。
无论来的是什么,他都必须站在这里,站在所有需要他守护的人前面。
这是加图索的骄傲,也是他恺撒·加图索,为自己选择的道路。
风雪呜咽,如同无数亡魂在冰原上徘徊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