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黛,静澜苑的铁艺大门在沈清澜面前缓缓开启。她踏着青石板路走向主楼,晚风拂过庭院里的银杏,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这些年的物是人非。
推开厚重的橡木门,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楼梯旁那扇新换的深胡桃木门吸引。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温暖的灯光。
这是......?她回头,看见陆寒霆站在走廊的阴影里,身形挺拔如松,眼神却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的书房。他的声音低沉,在空旷的廊道里激起轻微的回响,我想,你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
她推门而入,霎时怔在原地。
整面墙的原木书架上,她的专业书籍已经按照研究领域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靠窗的位置,一张宽大的实木书桌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桌面上那盏蒂凡尼台灯,是她多年前在波士顿淘到的旧物。
最让她动容的是角落里那盆龟背竹——翠绿的叶片舒展着,分明是她望北镇办公室里那盆的分株。
这些书......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书脊,发现连她最早发表的那些不起眼的论文抽印本都被妥善收藏在这里。
我请人从你研究所办公室整理过来的。他依然站在门口,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如果你觉得被打扰了,我可以让他们恢复原样。
沈清澜走到书桌前,手指触到桌角一处不明显的刻痕——那是她多年前不小心留下的。原来这张桌子,是照着从前的那张定制的。
费心了。她轻声道。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间书房成了她在静澜苑的庇护所。
每当那扇深色木门关上,她就进入了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有时夜深,她伏案工作到忘我,抬起头时总会发现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保温壶,里面是她喜欢的养生茶,壶底下压着张便签:勿太晚。陆
他始终恪守着这个无形的界限。即便有事商议,也总是先轻叩门扉,待她应声后,也只站在门口交谈。那份恰到好处的尊重,让她渐渐卸下心防。
直到一个雨夜,她在整理最底层的抽屉时,发现了那些被珍藏的过往——她这些年发表的所有论文,按时间顺序整齐排列,最早的那几本边角已经泛黄,显然被反复翻阅过。
窗外雷声轰鸣,她抚摸着那些论文,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夜,她兴冲冲地拿着第一篇发表的论文给他看,他却只是随手放在一旁,说:这种小期刊,不值得高兴。
雨滴敲打着窗棂,她却在这雷雨声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内心的平静。
静澜苑的格局悄然发生着变化。他的主书房在二楼东侧,她的在一楼西侧;他的生活区域在楼上,她的在楼下。两个空间既相互独立,又在某些时刻自然交融。
周末的清晨,她常常抱着一摞文献来到花园。他正在修剪玫瑰,见她来了,只是微微颔首,便继续手上的工作。她在藤椅上坐下,任晨光在书页间跳跃。
偶尔,他会端来两杯咖啡,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他们就这样各自安静地待着,偶尔交流几句研究进展,或是庭院里新开的花。
这种相处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她不必再为了迎合谁而改变自己的节奏,也不必为想要独处而感到愧疚。
雨季来临的一个午后,暴雨倾盆而至,忽然间整栋别墅陷入黑暗。沈清澜正在整理资料,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清澜?他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伴随着渐近的脚步声。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他提着一盏复古油灯站在门口,暖黄的光晕在他脸上跳跃:停电了,要不要到客厅坐坐?那里视野好些。
她跟着他来到客厅,发现壁炉已经生起了火,跳跃的火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温暖明亮。茶几上摆着热茶和她喜欢的杏仁饼,这一切显然不是临时准备的。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最喜欢下雨天坐在壁炉前看书。他递给她一杯热茶,语气平静自然。
她在长沙发的一端坐下,继续整理手头的资料。他在另一端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文件。雨声敲打着屋顶,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两个各自忙碌的人,在这个突然停电的午后,找到了一种奇妙的和谐。
她偶尔抬头,能看见他专注的侧脸在火光中明明灭灭。这一刻,她忽然明白,真正的亲密,从来不需要刻意靠近。
当她保留了自己的书房与空间,
也就保留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那扇可以随时关上的门,
反而让她能够
坦然地把门打开。
因为他们都懂得,
再相爱的两个人,
也终究是
两个独立的灵魂。
而爱情最美的样子,
或许就是——
我是爱你的,
而你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