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集团顶层会议室,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长达四小时的跨国并购案谈判似乎陷入了僵局,投影仪的光束在空气中投下冷硬的数据图表,双方团队的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与焦躁。陆寒霆坐在主位,指尖无意识地在昂贵的红木桌面上敲击着,节奏平稳,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汇报的高管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就在这时,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伴随着一阵轻微却持续的震动。
嗡嗡声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突兀。所有高管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瞥向那支手机,又迅速收回,不敢多看。谁都知道,陆总在重要会议期间,从不接听私人电话。
陆寒霆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眼底掠过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他目光扫过屏幕,准备直接挂断——动作却在看清屏幕上那个跳跃的名字时,骤然僵住!
【沈清澜】
三个字,像一道毫无预兆的强光,瞬间刺入他布满血丝的眼眸。
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悬在半空。他整个人仿佛被瞬间冻结,所有的动作、呼吸,甚至思考,都在这一刹那停滞。周遭的一切声音——高管的汇报、空调的轻鸣、纸张的翻动声——都像潮水般急速退去,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屏幕上那三个字,和他胸腔里骤然失控、疯狂擂动的心跳。
是她。
竟然是她。
在他已经近乎绝望,以为此生再也等不到她主动联系的时候。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高管们察觉到了异样,小心翼翼地看向主位的男人。只见他们那位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总裁,此刻脸色是一种近乎失血的苍白,紧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突起,微微颤抖着。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屏幕,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一种近乎恐慌的狂喜,以及……深不见底的、积压了太久的痛楚。
“陆总?”旁边一位资深副总试探性地低声提醒。
陆寒霆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通电话攫取。他几乎是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条件反射,猛地抬手,对着会议室里所有茫然无措的下属,做了一个极其强硬、不容置疑的“全部出去”的手势。
动作快得甚至带倒了他手边的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泼洒在昂贵的会议桌布上,氤开一片难看的污渍。但他浑然未觉。
高管们面面相觑,但无人敢质疑,立刻训练有素地、悄无声息地迅速退出了会议室,并轻轻带上了厚重的隔音门。
偌大的会议室,瞬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和那持续震动着、仿佛带着灼人温度的手机。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却紊乱不堪,带着明显的颤音。他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指尖的颤抖,按下了接听键,并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
他开口,声音是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极其艰涩沙哑的一个单音,仿佛声带在极度紧张下几乎无法正常工作。他甚至不确定对方是否能听清。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他魂牵梦绕了十年,曾在无数深夜反复咀嚼回忆,此刻听来却平静得近乎陌生的声音。
“陆寒霆,”她叫他的名字,清晰,平稳,没有波澜,“是我,沈清澜。”
“……”
陆寒霆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酸楚、愧疚和难以置信的洪流,凶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他只能紧紧地握着手机,指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仿佛那是连接他与她的、唯一脆弱的纽带。
他听到了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空荡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
他想问她好不好,想问她在哪里,想问她为什么突然联系他,想倾诉这十年来的寻找、悔恨与无望的等待……千言万语拥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所有的语言,在此时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电话那端的沈清澜,似乎也并不急于听到他的回应,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电波两端蔓延。这沉默里,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的过往。
最终,陆寒霆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几乎僵硬的喉管里,挤出几个破碎而沙哑的音节:
“……好……我在……你说……”
语无伦次,完全失了平日的冷静与风度。
但这一刻,任何精雕细琢的语言,都比不上这最本能的、失态的反应,更能证明——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对他而言,意味着怎样石破天惊的震撼,与怎样无法抑制的、深入骨髓的激动。
他激动到,几乎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