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西站的晨曦被一层薄雾笼罩,长途客运站里弥漫着方便面和香烟混杂的气味。沈清澜站在开往云南的检票口前,手中只握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里面装着必要的衣物、父亲的医案手札和那枚智能手环的原型机。
她特意选了最早的一班车,这个时间车站里人影稀疏,只有几个背着编织袋的农民工在排队等候。她穿着最普通的深色外套,戴着口罩,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之中。
“前往昆明的K635次列车开始检票...”
广播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她拉起行李箱的拉杆,汇入稀疏的人流。轮子在地面上发出规律的滚动声,像是为她这段新旅程打着节拍。
就在她即将通过检票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候车室的柱子后。周慕深站在那里,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带松散,显然是匆忙赶来。
他们的目光在薄薄的晨雾中相遇。他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得让她读不懂。
她微微颔首,算是告别。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他向前迈了半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他还是停在了原地,目送着她通过检票口。
列车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她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将行李箱放在脚边。窗外,北京城的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那些熟悉的高楼大厦,那些她曾经奋斗过的地方,都在慢慢后退。
列车启动时,她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城市。雾气中的北京显得格外安静,像一幅被水浸染的水墨画,所有的喧嚣与纷争都隐没在朦胧之后。
列车驶出车站,她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曾经每天经过的咖啡馆,常去的那家书店,还有协和医院那栋熟悉的白色大楼...每一个地方都承载着一段记忆。北京城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时,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不是解脱,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邻座的大妈好奇地打量她:“姑娘,去云南旅游啊?”
她微微一笑:“算是吧。”
“一个人出门要小心啊。”大妈热情地塞给她一个橘子,“我女儿在昆明工作,我这是第三次去看她了。”
她接过橘子,道了谢。指尖剥开橘皮,清甜的香气在车厢里弥漫开来。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感受到的温度——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中途列出驶过田野,秋天的北方大地一片金黄。收割后的麦茬整齐地排列在田垄上,远山如黛,天空湛蓝如洗。她靠在窗边,看着这片辽阔的土地在眼前展开。
手机震动,是林雪儿发来的信息:“沈博士,一路平安。资料都已妥善保存,等你安顿下来联系我们。”
她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好”字,然后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车子进入山区,隧道一个接一个。在明暗交替间,她想起云岭的那些老人和孩子,想起陈医生温柔而坚定的眼神,想起卫生院前那棵开着红花的木棉树。
那些需要她的人,正在大山深处等待着。
列车到了昆明站,下了火车换乘大巴。大巴驶出站一个小时后,在一个服务区停下。她跟着其他乘客下车透气,山区的空气清冷而纯净,带着松针和泥土的气息。远山笼罩在暮霭中,隐约可见零星灯火在山腰间闪烁。
回到车上时,夕阳正好落在西山之巅,将整片天空染成瑰丽的橘红色。她看着这壮丽的景色,忽然觉得心胸开阔了许多。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当她在一扇门前受挫时,总有另一扇窗在为她打开。
夜幕降临,大巴在盘山公路上平稳行驶。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引擎的低鸣和偶尔的鼾声。她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掠过的星辰。
那些曾经的光环与荣耀,那些无端的指责与背叛,都随着车子的前行被抛在身后。前方等待她的,是另一种人生——也许更加艰难,但更加真实。
在星光与夜色的陪伴下,
她向着大山深处驶去。
就像一颗种子,
在经历过严冬之后,
终于找到了适合生长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