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陆寒霆在林雪儿那间充斥着阳光与绿植清香的客房里醒来。短暂的安宁如同偷来的时光,随着意识的清醒,现实的重量重新压上肩头。他没有多做停留,留下了一张措辞简洁的感谢字条和远超住宿费用的现金,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渡”。
他没有回到那个冰冷的临时公寓,而是直接驱车前往公司。
当陆寒霆的身影时隔多日,再次出现在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时,所有见到他的员工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不再是之前那个被拍到在酒吧买醉、略显颓唐的模样,但也绝非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陆总。他瘦削了些,脸部线条更加冷硬,眼底深处是沉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威压,以及一种近乎燃烧的、令人不敢直视的专注。
他没有对任何问候做出多余的回应,径直走入办公室,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
“通知各部门负责人,半小时后,第一会议室,我要听近期所有重点项目汇报。”他按下内线电话,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资料不全、进度滞后、预期不清的,自己准备好解释。”
接下来的日子,陆氏集团上下仿佛被投入了一台高效而冰冷的机器。陆寒霆成了这台机器的核心引擎,以惊人的速度和精准度运转着。
他的日程表被分割成以十五分钟为单位的格子,会议一场接着一场,从清晨持续到深夜。他听取汇报时眼神锐利,提问一针见血,直指核心矛盾与数据漏洞,让许多准备不足的管理层汗流浃背。决策变得异常果决,甚至有些专断,摒弃了以往需要多方权衡的冗长流程。
他亲自重新审核所有重大合同,带领核心团队攻克几个停滞已久的谈判僵局,用前所未有的强硬手腕和精准的市场预判,逼得对手节节败退,拿下了几笔关键订单。
他取消了所有的非必要应酬,午餐是助理送进办公室的三明治,晚餐常常在会议间隙草草解决。他仿佛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娱乐,工作成了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填充着他醒着的每一分每一秒。
只有在他偶尔独自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依旧车水马龙的城市时,那紧抿的唇角和不自觉握紧的拳头,才泄露了他平静外表下,那汹涌的、无处宣泄的情绪。
他是在麻痹自己。
用无尽的工作,填满大脑的每一个角落,不让那些关于失败、关于失去、关于悔恨的念头有丝毫可乘之机。用一场接一场的胜利和征服,来证明自己依旧有价值,依旧强大,试图掩盖内心深处那个被掏空的、不断下坠的黑洞。
身体的疲惫是真实的,但精神的亢奋与空虚交替出现。有时,他会因为成功拿下一个难缠的客户而短暂地感受到一丝快意,但那感觉转瞬即逝,如同烟花熄灭后更深的黑暗。有时,在深夜独自处理邮件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毫无缘由的空虚会攫住他,让他对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失神良久。
助理担忧地看着他日益明显的黑眼圈和越来越冷硬的侧脸,小心翼翼地建议他适当休息。
陆寒霆只是抬眸,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休息?”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而僵硬,“我不需要。”
他需要的是奔跑,是战斗,是耗尽所有力气,直到身体和大脑都再也无法思考,只能沉入无梦的睡眠。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逃离那如影随形的、名为“过去”的幽灵。
高强度的工作成了他的麻醉剂,
也是他的盔甲。
他躲在由文件、数据和商业决策构筑的堡垒里,
试图抵御内心那片,
早已千疮百孔的荒原。
他不知道这麻痹能持续多久,
但在找到新的支撑之前,
他只能,
也必须,
这样一路狂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