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援军的抵达,如同给略显紧绷的无劫神朝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边境星域在各大妖族军团的威慑与协防下,迅速安定,那些蠢蠢欲动的窥伺目光,在感受到金鹏之锐、玄龟之坚、天狼之疾后,大多识趣地收敛了回去。神朝内部,万族共融的景象因这实打实的军事同盟而愈发深入人心,气运金龙盘旋于神都上空,愈发凝实威严,吞吐着来自四方星海的信仰之力。
然而,端坐于凌霄天宫深处,负责推演天机、总览全局的云梦瑶,却在这片看似蒸蒸日上的繁荣之下,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冰冷刺骨的涟漪。
这一日,她并未像往常一样处理政务或静修,而是独自来到了天宫最高处的“观星台”。此地并非真实星辰,而是以无上法力凝聚的周天星斗投影,与神朝疆域乃至更遥远星空的法则隐隐共鸣。她屏退了左右,只身立于星空图谱中央,素白的手掌轻轻按在了核心那颗代表着无劫神朝气运的、最为璀璨的主星之上。
双眸微闭,周身散发出空灵而玄奥的气息。她并未主动施法,而是放空心神,让自己那独特的天命感知,如同最精密的蛛网,悄然融入四周的法则脉络,向着冥冥中的命运长河延伸而去。
起初,感知中是一片光明。神朝气运如煌煌大日,照耀四方,万灵信念如涓涓细流,汇聚成海。她能“看”到边境妖族军团与人族将士磨合演练的蓬勃朝气,能“听”到丹器堂内炉火轰鸣、阵法师刻画阵纹的专注低吟,能“感”到无数子民在《万源道基》指引下修为精进的喜悦……
但渐渐地,在这片光明与生机的极深处,一丝极其隐晦、却冰冷到令人灵魂战栗的“杂色”,被她精准地捕捉到了。
那“杂色”并非简单的黑暗或邪恶,而是一种绝对的“秩序”,一种不容置疑、不容变更、要将万物都纳入其既定轨迹的冰冷意志。它如同潜伏在光明之下的深渊,又像是完美画卷上一道即将撕裂一切的裂痕。
云梦瑶的眉头微微蹙起,指尖无意识地在主星投影上收紧。她的神识顺着那丝“杂色”逆流而上,试图追溯其源头。
景象陡然变幻!
煌煌大日般的神朝气运在她“眼前”飞速远去,周围的法则线条变得扭曲、混乱,最终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灰蒙。在这片灰蒙的中央,她“看”到了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无比、完全由无数冰冷天道符文交织而成的眼睛。它没有丝毫情感,如同亘古不变的法则本身,正冷漠地“注视”着神朝气运的方向。在那只眼睛的周围,灰蒙的气息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汇聚、压缩,凝聚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散发着终极毁灭气息的恐怖能量。能量内部,隐约可见雷霆生灭、时空崩坏、因果逆乱的可怖景象。
一股沛然莫御的威压,即便隔着无尽的时空与法则,也让她神魂剧震,喉头一甜,险些退出这种玄妙的感知状态。
她强忍着不适,集中全部心神,努力测算着那毁灭能量凝聚的速度与最终降临的时间点。
星辰投影在她周围疯狂闪烁、明灭,代表命运轨迹的线条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交错、衍化。时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千万年。
终于,云梦瑶娇躯猛地一颤,按在气运主星上的手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她踉跄后退两步,绝美的脸庞上血色尽褪,变得苍白如纸。一缕殷红的鲜血,自她嘴角缓缓溢出,滴落在洁白的衣襟上,触目惊心。
她缓缓睁开双眼,那双平日里清澈智慧、偶尔带着一丝清冷的眸子,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三年……”
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最多三年……”
就在这时,得到她出关消息的李无劫,与刚从边境巡查归来的王磐,几乎是同时踏入了观星台。他们一眼便看到了云梦瑶嘴角的血迹和那异常苍白的脸色,心中皆是一沉。
“梦瑶,怎么回事?”李无劫一步跨至她身边,扶住她微微摇晃的身形,一股精纯温和的灵力瞬间渡入其体内,助她稳定翻腾的气血。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已然意识到了不妙。
王磐亦是面露关切,肃立一旁,不敢出声打扰。
云梦瑶深吸一口气,借助李无劫的灵力勉强压住体内的不适,抬起眼,目光扫过李无劫和王磐,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
“我看到了……天罚。”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来描述那超越常人理解的恐怖。
“并非寻常的天劫雷罚,而是……源自‘它’本体的直接干预。一种凝聚了‘规则否定’与‘存在抹除’意志的终极力量。其威能……远超我等以往所经历的任何一次攻击,甚至……可能超越炼虚境界的范畴。”
此言一出,李无劫眼神微凝,王磐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超越炼虚范畴的天罚?那将是何等毁天灭地的景象?
“时间呢?”李无劫的声音依旧沉稳,但扶住云梦瑶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许。
云梦瑶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给出了那个令人心悸的答案:
“三年之内,必至无疑。”
观星台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周天星斗的投影仍在无声运转,映照着三人凝重无比的面容。
窗外,神朝依旧是一片繁荣喧嚣,妖族援军带来的安定感尚未散去。但在这凌霄天宫的至高处,一个关乎整个神朝存亡的倒计时,已经被云梦瑶以自身道基受损为代价,清晰地揭示了出来。
三年!
短暂的沉默后,李无劫眼中所有的情绪尽数敛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与决断。他轻轻擦去云梦瑶嘴角的血迹,沉声道:
“详细情况,召集所有人,核心殿议。”
他转头看向王磐,命令简洁而有力:
“传令下去,神朝自即日起,进入‘甲字一级’战备状态。所有非必要工程暂停,资源向战争储备无限倾斜。”
“是!陛下!”王磐躬身领命,神色肃穆,立刻转身而去,脚步匆忙却不见慌乱。
李无劫则扶着云梦瑶,一步步走下观星台。他的背影在璀璨的星图投影下,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沉重。
云梦瑶的预言,像是一口无形警钟,瞬间敲碎了神朝表面的和平与繁荣,将最残酷的终极危机,赤裸裸地摆在了所有核心层面前。
天道之罚,三年必至。
留给无劫神朝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