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夜弟子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远处,柴房内重归死寂。
李无劫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胸腔内的心脏依旧在剧烈跳动,并非因为伤势,而是源于后怕与一种冰冷的警醒。
那株彻底枯死的古树,如同一个无声的警告,矗立在院落中,清晰地提醒着他——吞噬之力所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的飞速提升,更是随时可能将他吞噬的致命风险。
“不能留在这里了……”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柴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柴房目标太明显,随时可能有人过来。下一次,来的可能就不只是巡夜的普通弟子。一旦被宗门察觉他身怀这种诡异的能力,等待他的,绝不会是善意的探究,更可能是囚禁、拷问,甚至是被当成邪魔歪道,当场格杀!
必须离开!
必须找到一个足够隐蔽,拥有更多“资粮”,能够让他安心恢复和成长的地方。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这一次,越过了那株枯死的古树,投向了更远方——那片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朦胧而幽深的后山山林。
那里,人迹罕至,草木繁盛,野兽横行……正是最适合他目前处境的地方!
夜幕,是最好的掩护。
下定决心后,李无劫不再犹豫。他仔细感知了一下自身的状态。吞噬了古树大半生机后,他的外伤已好了七七八八,内腑的隐痛也基本消失,虽然修为尽失,但体力恢复了不少,至少正常行动已无大碍。
他撕下身上破烂青衫的布条,将胸口那枚至关重要的古佩紧紧缠绕,确保其不会脱落,然后仔细清理掉自己留下的血迹和痕迹。
当最后一缕天光被大地吞噬,夜色如同浓墨般笼罩下来时,李无劫如同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那间囚禁了他数日的柴房。
他凭借着记忆中对宗门地形的了解,避开有灯火和巡逻弟子的区域,专挑阴暗的小径和荒草丛生的偏僻角落,朝着后山的方向潜行。
夜风带着山林的湿气和凉意,吹拂在他身上。曾经,他会觉得这后山阴森可怖,充斥着未知的危险。但此刻,行走在漆黑的林间,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狼嚎兽吼,他心中涌起的,却是一种奇异的……归属感。
仿佛这片弱肉强食、遵循着最原始法则的丛林,才是他这类“掠食者”应该待的地方。
进入山林深处,确认四周再无他人气息后,李无劫停下了脚步。他靠在一棵大树后,剧烈地喘息着。一路潜行,对他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来说,负担不小。
饥饿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
这一次,他不再茫然。他的目光在黑暗的林地中扫视,那种独特的能量感知能力再次发挥作用。
一丛在月光下泛着微弱荧光的菌类,几只在腐叶间爬行的、指甲盖大小的甲虫,甚至一条从他脚边缓慢游走过的、色彩斑斓的蜈蚣……
在他眼中,这些都散发着强弱不等的“光点”,代表着它们体内蕴含的能量或生机。
他蹲下身,伸出手指,精准地按向那只色彩斑斓的蜈蚣。
意念微动,吞噬之力发动!
蜈蚣剧烈地扭动了一下,瞬间僵直,体内那点微薄的生机和一股带着腥气的毒素能量,被强行剥离,吸入李无劫指尖。
一股轻微的麻痹感顺着指尖传来,但立刻就被噬天神脉的力量碾碎、化解,反而从中剥离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对神经毒素的抗性,融入了他的身体。
“果然……吞噬不同的目标,不仅能获得能量,还有几率获得其部分特性……”李无劫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这噬天神脉,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神奇。
他继续行动。
吞噬散发着微弱灵光的菌类,获得一丝草木精华,滋润经脉。
吞噬几只硬壳甲虫,获得微乎其微的甲壳防御特性,皮肤似乎坚韧了一丝。
甚至,他找到了一窝野兔的巢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一只来不及逃窜的幼兔攫在手中,吞噬了其微弱的生命精元……
过程并不美好,甚至可以说是狼狈和残忍。生吞活剥,茹毛饮血,与野兽无异。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腔,手中残留的温热血迹让他胃部一阵翻腾。
这是他曾经身为“人”的认知,在与他此刻“掠食者”的本能激烈冲突。
有好几次,他看着手中失去生机的小兽尸体,看着地上被吸干精气的虫豸残骸,一种强烈的呕吐感和自我厌恶涌上心头。
他在做什么?
他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然而,每当这种软弱的念头升起时,赵乾那狞恶的嘴脸、柳芸汐决绝的背影、同屋弟子瓜分他资源时的丑恶嘴脸、以及巡夜弟子那险些发现他的危机感……便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那些无用的情绪冲刷得一干二净。
活下去!
变得更强!
这是支撑他走出柴房,踏入这片黑暗丛林唯一的信念。
如果掠夺是罪,那便让这罪孽,成为他复仇的基石!
如果吞噬是恶,那便让这恶名,成为敌人永恒的梦魇!
他的眼神,在一次次挣扎与抉择中,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硬。那点属于平凡少年的优柔寡断,正在被残酷的现实和生存的本能,迅速磨灭。
当他将第十只不知名毒虫的生命力吞噬殆尽,感受着体内那股微弱但持续增长的力量,以及神脉虚影又凝实了一丝的满足感时,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抹去嘴角沾染的些许草屑和血污,抬头望向山林更深处,那里,隐约传来更加强大的气血波动。
那里,有更值得猎杀的“资粮”。
月光穿过层叠的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而冰冷的光影。
少年踏着腐叶与荆棘,目光如即将扑食的饿狼,一步步走向丛林法则的更深处。
从今夜起,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废柴李无劫。
他是游荡在这片山林中,初生的……噬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