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吧。”
这三个字落地，空气中那种几乎要把人肺叶挤压变形的重力感骤然消失。
佐井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深海被人捞上岸，大口喘息着，冷汗顺着下巴滴落在怀里的黑色画册上。
他有些僵硬地低下头，手指摩挲着那粗糙的封面。
不合逻辑。
根据“根”的培训手册，面对叛逃未遂且掌握核心机密的间谍，最优解是就地格杀，次优解是废除行动能力后严刑拷打。
信任？
那是在任务中致死率最高的错误选项。
“为什么要……相信我？”佐井抬起头，那张苍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困惑”的情绪裂纹。
鸣人没有回头，只是双手枕在脑后，悠闲地迈过地上的一滩墨迹。
“别误会，佐井同学。”
少年的声音在幽暗的甬道里回荡，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轻快。
“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你怀里那本画册。一个内心有羁绊的小子，坏不到哪去。或者说……”
鸣人停下脚步，侧过身，湛蓝的视线像是一把精细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佐井的心理防线。
“你还没坏得彻底，还有修好的价值。”
佐井愣在原地。
修好？
把自己当成一件破损的工具吗？
这种说法很刺耳，但奇怪的是，并不让人讨厌。
在团藏大人的眼里，他只是“好用”或者“报废”的区别，从来没有人说过……可以“修好”。
“还愣着干什么？”小樱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尽管她看着佐井的眼神依旧警惕，但手中的苦无已经收回了忍具包，“既然鸣人说信你，那就别磨蹭。佐助君……真的在里面吗？”
提到那个名字，小樱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佐井深吸一口气，将画册重新塞回背包，调整了一下背带的长度。
“是的。”
他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脚步却不再迟疑，越过大和，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根据情报，目标在据点最深处的‘空之厅’。”佐井恢复了那副毫无波澜的语调，仿佛刚才那个保护画册的人不是他。
他自动过滤了对大蛇丸的称呼，直接切入任务模式，这种机械式的冷静反而更让人觉得可悲。
佐井一边走，一边快速说道，语速比平时快了半拍。
“但我必须提醒你们。现在的佐助……和资料里描述的完全不同。我曾远远感受过一次他的查克拉。”
说到这里，佐井的脚步顿了顿，似乎在搜寻合适的形容词。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气息。冰冷、尖锐、充满了排他性。就像是……把极地的寒冰磨成了针，扎进每一个靠近的人的毛孔里。”
“听起来很有趣。”
鸣人吹了声口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希望他这几年除了脾气变坏，实力也能有点长进。不然这趟‘探亲’可就太无聊了。”
大和走在队伍最后，看着鸣人那副毫无紧张感的背影，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这家伙……到底把S级叛忍当成什么了？
……
地下迷宫的结构错综复杂，像是一条巨蛇盘绕而成的肠道。
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发光的萤石，惨白的光线照得人心里发慌。
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和某种腐烂肉类混合的味道。
鸣人皱了皱鼻子，抬手在面前扇了扇，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真是恶心的品味。大蛇丸这家伙，是住在下水道的老鼠吗？这种味道，连九喇嘛闻了都要反胃。”
“前面是实验区。”
佐井压低声音，身体紧贴着墙壁，“大蛇丸在这里饲养了很多失败的实验体，用来充当守卫。他们没有痛觉，只有杀戮的本能。”
话音未落。
嘶吼声骤起。
前方的黑暗中，数道扭曲的身影猛地窜出。
那是几个已经看不出人形的怪物。
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灰褐色，肌肉异常膨胀，有的手臂化作了骨刃，有的背上长出了肉瘤。
咒印实验的失败品。
“入侵者……杀……杀……”
怪物们咆哮着，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就扑到了众人面前。
“木遁·默杀缚之术！”
大和反应极快，双手结印，几根木条从地板缝隙中钻出，试图缠住最前面的怪物。
咔嚓！
那怪物的力量大得惊人，竟然硬生生扯断了木条，挥舞着骨刃砍向大和的脖颈。
“该死！”大和暗骂一声，掏出苦无招架。
另一边，两只怪物一左一右，分别扑向了小樱和佐井。
至于鸣人……
他站在原地，连手都没从口袋里拿出来。
小樱根本没有回头看鸣人那边，因为她知道那个人根本不需要担心。
她只是咬紧牙关，将所有的焦虑都发泄在面前的敌人身上。
那只扑向鸣人的怪物，在距离他还有三米的时候，速度突然变得极慢。
不，不是变慢，而是它与鸣人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长了。
怪物的利爪明明在挥动，却永远无法跨越那最后的一寸“无限”。
下一秒，积累的动能反噬。
砰！
空间仿佛弹了一下手指，怪物的脸瞬间扁平，整个人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则的姿态被弹飞出去。
大和瞳孔微缩，又是这个……没有查克拉的流动，单纯的空间拒绝。
【无下限术式】。
鸣人打了个哈欠，甚至懒得看那滩马赛克一眼。
“这种杂鱼就别指望我动手了。”他靠在墙边，一副监工的架势，“小樱，佐井，这可是难得的实战机会。让我看看你们的长进。”
“你这家伙……”小樱咬牙，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
面对扑来的怪物，粉发少女深吸一口气，查克拉瞬间汇聚在右拳。
不需要花哨的结印。
只需要最纯粹的暴力。
“滚开！！”
轰！
小樱一拳轰出，正中怪物的胸口。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那只体型是她两倍的怪物如同炮弹般倒飞出去，撞穿了三层墙壁才停下。
烟尘四起。
“哦？”鸣人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怪力拳掌握得不错。看来纲手婆婆确实教了点真东西。”
另一侧，佐井的战斗则显得更加诡谲。
“忍法·超兽伪画·狮子！”
他手中的画笔在卷轴上飞速舞动，墨水化作三头雄狮，咆哮着扑向敌人，死死咬住了怪物的四肢。
然而，意外发生了。
一只体型较小的怪物一直潜伏在天花板上，此刻趁着佐井结印的空档，猛地扑了下来。
它的目标不是佐井的咽喉，而是他背后的背包。
那里装着画册。
如果是以前的佐井，受过“根”训练的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背包，利用这个空档反杀敌人。
任务优先。
物品是身外之物。
这是铁律。
但那一瞬间，佐井的大脑出现了一秒的空白。
身体比理智更快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转身，用后背硬接了怪物的爪击，同时双手死死护住了背包。
噗嗤！
利爪撕裂了衣服，在佐井苍白的背上留下了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唔！”
佐井闷哼一声，踉跄倒地。但他并没有反击，而是第一时间检查背包。
没破。
画册没事。
他松了一口气，哪怕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
“佐井！”
小樱解决了自己的对手，看到这一幕，立刻冲了过来。
“你是白痴吗？！”
小樱一脚踢飞那只偷袭的怪物，跪在佐井身边，双手泛起绿色的医疗查克拉，按在他的伤口上。
“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要硬扛？那只是个包而已！”
温暖。
这是佐井的第一感觉。
那种绿色的光芒，带着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温度，顺着伤口流进身体，驱散了失血带来的寒冷。
“这不是……包。”
佐井趴在地上，声音有些虚弱，但异常坚定。
“这是……我不可以丢掉的东西。”
小樱正在治疗的手顿了一下。
她看着这个总是挂着假笑、说着毒舌话语的少年，此刻却像个护食的孩子一样护着那个破旧的包。
那种眼神，她见过。
那是鸣人护着护额时的眼神。
那是佐助以前护着宇智波族徽时的眼神。
那是……同伴的眼神。
“笨蛋。”
小樱的眼眶微微发红，手中的查克拉输出加大了几分，“既然这么重要，那就别受伤啊！要是死了，画册谁来看？”
佐井愣在原地，眼神空洞地看着小樱焦急的侧脸。
背上的伤口在愈合，暖流涌入身体，但这反而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适。
这种名为“担心”的情绪，不在“根”的数据库里。
按照逻辑，损坏的工具应该被丢弃，而不是修补。
为什么？
他的手指微微抽动，想要推开小樱，却发现身体贪恋着那股温度。
这种违背任务优先级的生理反应，让他感到困惑，甚至有一丝……恐惧。
不远处，大和终于解决了那个难缠的骨刃怪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他转头看向鸣人。
那个金发少年依旧靠在墙边，脸上挂着那种仿佛洞悉一切的微笑。
“看到了吗？大和队长。”
鸣人轻声说道，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有时候，给空心的木偶塞进去一点‘软弱’的东西，他反而会变得更坚固。”
大和看着鸣人，背脊生出一股寒意。
这个少年……
他不仅是在操纵战局，更是在操纵人心。
他就像是一个高明的棋手，把每一个人都放在了最合适的位置，甚至连他们的情感变化都在计算之中。
这种手段，比团藏还要可怕。
因为团藏是用恐惧控制人，而鸣人……是用羁绊。
“走吧。”
鸣人站直身体，拍了拍手。
“热身结束。前面的路，该由主角登场了。”
……
越往深处走，那种压抑感就越强。
原本潮湿的空气变得干燥、寒冷，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渣。
没有怪物了。
因为弱小的生物根本无法在这种查克拉威压下生存。
终于。
一扇巨大的双开石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石门上雕刻着两条互相缠绕的巨蛇，蛇眼的位置镶嵌着红宝石，在黑暗中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即使隔着厚厚的石门，那股冰冷、邪恶、充满了傲慢的查克拉依然如潮水般渗出来。
大和下意识地握紧了苦无，呼吸变得急促。
佐井捂着刚愈合的伤口，脸色苍白，身体本能地想要后退。
小樱死死盯着那扇门，双手绞在一起，指节泛白。
她在发抖。
是恐惧，也是期待。
三年了。
那是她日思夜想的身影，那是她拼命变强的理由。
“到了。”
鸣人走到石门前，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伸出手，掌心贴在冰冷的石面上。
他没有急着推门，而是回过头，看向身后那个浑身颤抖的粉发少女。
“小樱。”
鸣人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小樱抬起头，碧绿的眸子里满是水雾，却透着一股倔强。
“什么……准备？”
“准备好面对现实。”
鸣人的手指在石门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
“你记忆里的那个佐助，可能早就死在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了。现在在里面的……”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残忍的愉悦。
“只是一个被仇恨蒙蔽的复仇者。”
“闭嘴，鸣人。”小樱的声音在颤抖，但她抬起头，碧绿的眸子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我知道他在里面，我知道他可能变成了怪物……但那是我的选择。开门。”
“是吗？”
鸣人耸了耸肩，不再多言。
“那就……开门吧。”
轰隆隆——
随着鸣人掌心查克拉的爆发，那扇沉寂了许久的石门发出了沉闷的轰鸣。
灰尘簌簌落下。
巨大的石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黑暗。
门后是一片深邃得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
紧接着。
一股恐怖的气浪从门内爆发而出，吹得众人衣衫猎猎作响。
在那片黑暗的最深处。
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猩红。
妖异。
三个黑色的勾玉在那片血色中缓缓转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双眼睛高高在上，透过黑暗，冷冷地俯视着门口的众人。
那不是单纯的杀意，而是一种将自我彻底冰封后的死寂。
两股视线在空中碰撞。
一边是佐助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极寒，另一边是鸣人那玩世不恭却深不可测的深渊。
空气中仿佛响起了电流的滋滋声，连灰尘都停止了下落。
“你太吵了，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