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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虐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风沙终于耗尽蛮力,如同退潮的浊浪,不甘地低吼着向戈壁深处卷去。铅灰色的天幕被撕开道道裂口,惨白的阳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破残余的沙尘,照亮了前方一片令人窒息的雄伟轮廓。

嘉峪关!

它并非玉门关那般被岁月啃噬的残骸,而是活生生的、充满铁血气息的战争巨兽!巨大的关城依着黑山险峻的山势蜿蜒盘踞,如同一条蛰伏的玄铁巨龙。深褐色的城墙高耸入云,全部由巨大的条石和厚重的城砖垒砌而成,岁月的风霜和刀兵的痕迹在墙体上刻下深深的沟壑,每一道都诉说着铁与血的过往。城墙之上,垛口如巨兽的獠牙森然密布,一面面猩红的“明”字大旗在尚未平息的风中猎猎狂舞,像燃烧的血。角楼、敌台、箭塔,层层叠叠,互为犄角,冰冷的箭孔和炮口如同巨兽身上无数只冷漠的眼睛,无声地俯瞰着关外那片荒芜死寂的戈壁。一条宽阔的护城河,河水浑浊湍急,环绕着这钢铁堡垒,吊桥高悬,铁索狰狞。关前空旷的校场上,沙土地被无数军靴马蹄踏得板结坚硬,寸草不生,只有几杆高耸的刁斗旗杆直刺苍穹,更添肃杀。

这里是明初西陲最锋利的獠牙,是阻挡蒙古铁骑南下的钢铁闸门!肃州卫的重兵屯驻于此,空气里弥漫的不是沙尘的土腥,而是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汗味、马粪味,以及一种紧绷到极致的、随时准备撕杀的肃杀之气。过往的商旅驼队,此刻都显得渺小而瑟缩,在关前排出蜿蜒的长龙,接受着最严苛的盘剥与审视。

桑吉与阿娜尔牵着马,汇入这支缓慢蠕动的队伍。沉重的药筐在桑吉马后散发着浓烈而独特的药香,在这充斥着汗臭与马粪气味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引来不少好奇或警惕的目光。阿娜尔下意识地紧挨着桑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粗布衣襟的下摆,掌心全是冷汗。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城墙上那些箭孔后投来的、如同实质般的审视目光,仿佛冰冷的针,刺得她肌肤生疼。那枚紧贴胸口的不动明王心印杵传来一丝冰凉,却无法彻底驱散那源自骨髓的紧张。她强迫自己低着头,模仿着记忆中关内妇人怯懦温顺的模样,但紧绷的肩膀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桑吉面容沉静,如同古井无波。他刻意放缓呼吸,将属于桑吉喇嘛的沉凝内敛,努力转化为“陈福安”这个落拓铃医应有的、带着几分风霜和谨慎的疲惫。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缰绳,目光低垂,只偶尔谨慎地扫过前方盘查的流程。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路引的核验、货物的搜查、口音的甄别、甚至一个眼神的闪躲,都可能成为暴露的致命破绽。他清晰地看到前面一个商队因为路引上模糊的印章被反复诘问,一个携带西域货物的胡商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军士拖到一旁,包裹被粗暴地撕开,货物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焦躁、恐惧和军士们毫不掩饰的跋扈。

终于轮到他们。

“路引!”一个满脸横肉、穿着半旧鸳鸯战袄的军士头目,操着浓重的西北口音,不耐烦地伸出手,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桑吉和阿娜尔的脸,最后落在那巨大的、散发着浓郁药味的藤筐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桑吉连忙从怀中掏出那两张被汗水浸得微潮的薄纸,双手恭敬奉上,同时微微躬身,用刻意模仿的、带着几分河西腔调的官话说道:“军爷辛苦。小人陈福安,这是内子柳氏,凉州府人士,世代行医。此番携拙荆北上,欲往山西一带寻访名医交流,沿途行些小医道糊口。”

军士头目接过路引,眯着眼,对着光仔细查验上面的官印和墨迹,手指在“陈福安”、“陈柳氏”几个字上来回摩挲,又抬眼反复对照桑吉和阿娜尔的容貌。阿娜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感觉对方的目光像冰冷的蛇,在她脸上游走。

“凉州府的?跑这么远?”军士头目冷冷问道,声音带着审问的腔调。“回军爷,”桑吉语气谦卑,带着行脚人的无奈,“家道中落,祖传的几本医书残缺,听闻山西有家父的好友精通歧黄,医术通神,故不远千里,携妻前往求教,也好……也好重振家声,糊个口。” 他将一个落魄医家子弟的窘迫与一丝对技艺的渴求,演绎得恰到好处。

军士头目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对这种“寻访名医”的说辞不置可否。他随手将路引递给旁边一个负责记录的书吏,目光再次锁定那巨大的药筐,下巴朝筐子一扬:“打开!验货!”

另一个身材粗壮的军士立刻上前,手中短刀毫不客气地“嗤啦”一声割断了固定药筐的牛皮绳!沉重的筐体猛地一歪,桑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才没让筐子翻倒。他心头猛地一紧,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药筐盖子被粗鲁地掀开,浓烈而复杂的药味瞬间弥散开来。粗壮军士的大手毫不怜惜地伸进去,胡乱翻搅着。甘草根、防风捆、成束的黄芪、柴胡枝……被粗暴地抓起又扔回。桑吉的心随着对方每一次翻动而剧烈跳动,目光死死盯住那军士的动作,全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暗格被发现!阿娜尔更是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抖,几乎要站立不稳。

就在那军士的大手似乎要探向筐底,准备将沉重的草药整个掀起检查时——

“等等!”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吏员服饰、面容精干的中年人快步走来。他先是瞥了一眼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药筐和散落在地的草药,眉头微皱,随即目光落在桑吉脸上,带着一丝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急切的探寻。

“你……是行医的?铃医?”吏员开口问道,语气比那军士头目缓和不少,但依旧带着官家的威势。

桑吉心头一凛,不知是福是祸,连忙躬身应道:“回大人的话,正是。小人世代行医,粗通些脉理方药,行走四方,混口饭吃。”

那吏员眼中精光一闪,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气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快!快随我来!守备大人有请!” 他根本不等桑吉反应,转身就对那军士头目和翻查的军士命令道:“王头儿,东西别翻了!赶紧收拾好!人我带走了!守备大人等着救命呢!”

守备大人?救命?桑吉和阿娜尔心中惊疑不定,但军令如山,那王头儿和粗壮军士虽一脸不忿,却也立刻停了手,悻悻然地开始收拾散落的草药。吏员已不由分说,引着桑吉和阿娜尔,在周围商旅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匆匆穿过戒备森严的城门甬道,向关城深处走去。

关城之内,是另一番景象。街道狭窄而规整,两旁多是低矮的兵营、仓库和少量为驻军服务的商铺,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汗味、皮革味和隐隐的血腥气。士兵们披甲执锐,步伐匆匆,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吏员带着他们七拐八绕,来到一座相对宽敞、门口有亲兵把守的院落前。院门敞开,里面隐隐传来男子焦躁的踱步声。

“守备大人!人带来了!是铃医!” 吏员在门口高声禀报。

“快请进后院!” 一个沙哑而充满焦虑的声音立刻从屋内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桑吉和阿娜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桑吉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被军士扯乱的衣襟,将铃医的幌子紧紧握在手中,迈步踏入屋内。阿娜尔紧随其后,如同一个真正担忧丈夫行医境况的妻子,低眉顺眼,却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穿过前厅,进入后院的屋内,四周陈设简单。一个身着青灰色棉甲、身材魁梧、面膛赤红、眼窝深陷的虬髯大汉正焦躁地在屋中踱步,正是嘉峪关守备冯震。他身旁,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抱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孩,正低声啜泣。孩子蜷缩在妇人怀里,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紧锁着,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发出细若蚊蚋的痛苦呻吟。旁边还站着两个穿着军医服饰的人,却是满脸愁容,束手无策。

“大夫!快!快看看我儿!” 冯震一见桑吉,如同见了救星,几步抢上前,一把抓住桑吉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桑吉的骨头捏碎,声音因为极度的焦虑而微微发颤,“从江南随军来此不到一月,起初只是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军医开了些理中化湿的方子,略有好转。谁知前日突然高热不退,浑身滚烫,继而抽搐惊厥,口吐白沫,牙关紧咬!随军的刘医官、关内请来的老郎中都瞧过了,药石罔效!如今……如今已是气息奄奄!” 他指着孩子,虎目泛红,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声音竟带了哽咽。

桑吉忍着胳膊的疼痛,沉声道:“大人莫急,容小医细观。” 他挣脱冯震铁钳般的手,走到妇人面前,温言道:“夫人,请将小公子放平。”

妇人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慌忙将孩子小心地放在旁边一张临时铺设的软榻上。桑吉俯身,并未立刻诊脉,而是凝神静气,仔细观察。

望诊:孩子面赤如妆,尤其双颧潮红似火,但额头、鼻梁、下巴处却隐隐透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白。双目紧闭,眼睑下青影深重。口唇干裂焦枯,舌尖微微伸出齿外,可见舌质深红,苔少而干,舌体中央却有一道细长的深紫色裂纹,裂纹边缘隐隐有焦黄苔。呼吸急促浅表,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嘶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四肢虽因高热而滚烫,但手指脚尖却冰凉。每一次抽搐发作时,角弓反张,十指如鹰爪般痉挛蜷曲。

闻诊:凑近细闻,孩子呼出的气息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又似腐败草木的腥浊之气,极其微弱,却逃不过桑吉敏锐的嗅觉。

问诊:桑吉转向哭泣的妇人,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夫人,小公子发病前,除水土不服外,可曾受过惊吓?或接触过什么特别之物?饮食如何?二便情况?”妇人抽噎着回忆:“惊吓……好像没有……就是初来此地,夜里风沙大,狼嚎声凄厉,孩子有些怕……特别之物?对了!前几日他在府墙下玩耍,捡了块黑乎乎的石头,甚是喜欢,拿在手里把玩半日……后来……后来就发热了!饮食……这些天胃口极差,勉强喂些米汤,也吐了大半……小便黄赤如浓茶,量少……大便……已是两日未解了……”

桑吉心中已有计较,但为求万全,仍需脉诊定夺。他伸出三指,轻轻搭在孩子纤细的手腕寸关尺三部。

切诊:指尖传来脉象,让桑吉心头也是一沉!脉弦细而数!如按琴弦,绷紧欲断,细弱如丝,频率却快得惊人,一息之间竟有七八至!更可怖的是,这弦细数脉之下,隐隐透着一股坚硬、滞涩、搏动无序的力道,如同砂石在血管中滚动摩擦——这是典型的“牢脉”之象!主邪热深陷,瘀毒内结,肝风鸱张,阴液将竭!

桑吉闭目凝神,指下感知着这凶险的脉象,识海中瞬间翻腾起多吉坚赞师傅的教诲和李鬼所授的道医精髓。暗暗盘算:

以藏医视角来看:此症初起水土不服,乃水土运化失调,导致“龙”行紊乱。后突发高热惊厥,是外邪乘虚而入,与内乱之“龙”相合,化生火、热炽盛,直冲“白脉”与“心脉”,引动“索隆”暴乱!舌中紫裂、脉中牢象,更显“坏血”瘀毒阻滞脉络!已是“赤巴索隆”交攻、坏血瘀阻、命脉将绝的危候!

道医辩证来看: 此症初起表受邪,本应辛温解表,调和营卫。然前医误用温补中焦,如同闭门留寇,反使表邪化热内陷阳明,燥热成实,灼伤津液。更兼小儿神气未充,戈壁风沙厉鬼之地的凶戾之气直侵心神!热毒入营血,引动肝风,故高热神昏,抽搐惊厥!脉弦细数而牢,正是热毒深陷血分,炼液成瘀,肝风内动,真阴欲竭之危象!其舌中紫裂,呼出腥气,皆瘀毒内蕴之明证!

病因、病机、危势,在桑吉心中瞬间贯通!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但更多的是成竹在胸的决断!

“大人,夫人,”桑吉的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压过了屋内的啜泣和焦躁,“小公子此症,非寻常水土不服,亦非简单惊风!乃初感风热疠气,误治引邪入里,热毒内陷营血,与体内旧有湿浊瘀滞相搏,引动肝风,耗竭真阴所致!病势凶险,刻不容缓!”

冯震一听“病势凶险”,心胆俱裂,急道:“先生!可能救?!需要什么珍奇药材,尽管开口!我冯震倾家荡产也……”

桑吉抬手止住他,目光如炬:“大人莫慌!此症虽危,幸而瘀毒未全散入膏肓,尚有一线生机!无需奇珍,寻常药材即可!但需立时用药,内外兼施,争分夺秒!”

他语速极快,却条理分明:“请速备:生大黄三钱后下,芒硝一钱半冲服,以荡涤阳明腑实,釜底抽薪!生石膏一两,知母三钱,大清气分炽热!羚羊角粉三分冲服,钩藤四钱,平肝熄风!生地五钱,玄参三钱,麦冬三钱,滋养真阴!丹皮三钱,赤芍三钱,凉血散瘀!另备上好陈年黄酒半斤,银针数枚,干净布巾热水!”

桑吉每报一味药名和剂量,都清晰无比。旁边束手无策的两位军医听得目瞪口呆,这方子既有峻猛攻下之大黄芒硝,又有大寒清热之石膏,更有平肝熄风、养阴凉血之品,配伍之奇,胆识之大,远超他们平日所学!冯震哪敢迟疑,立刻对那吏员吼道:“快!按先生吩咐抓药!要快!最好的!没有就去肃州城找!”

吏员飞奔而去。

桑吉并未停歇,转向阿娜尔:“柳氏,取我们药箱里的清热解毒丸一粒,温水化开半盏备用。” 阿娜尔应声而动,动作麻利地打开随身药箱。

接着,桑吉对冯震道:“大人,请命人取一盆滚烫热水,布巾数条,置于榻前!再取些灶心土,研极细末备用!”冯震立刻吩咐亲兵照办。

药未至,桑吉已开始施救。他让妇人解开孩子衣衫,露出瘦小的胸膛和脊背。孩子肌肤滚烫,触手灼人。桑吉凝神静气,右手拇指与食指中指并拢成剑诀,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查的内力,快如闪电般点向孩子头顶“百会”、眉心“印堂”、颈后“大椎”、双手“合谷”、双足“涌泉”诸穴!指落如风,带着一种奇特的震颤之力。这是李鬼所授的道家点穴截脉手法,由于桑吉慧根极高,在短时间内就已学成。点穴截脉手法,虽不能根治,却能瞬间疏导逆乱之气,暂时压制狂暴的肝风,为后续用药争取时间!

几指点落,孩子剧烈抽搐的四肢竟真的渐渐平复下来,牙关也稍稍松开,虽然依旧昏迷高热,但呼吸似乎顺畅了一丝。冯震夫妇看得又惊又喜,对桑吉的信任陡增。

这时,热水、布巾、研好的灶心土细末都已备好。桑吉取过一条干净布巾,浸入滚烫的热水中,拧个半干,迅速敷在孩子滚烫的额头。此法看似简单,却是物理降温,同时滚烫的刺激能微微振奋阳气,引邪外透。接着,他取过银针,在灯火上燎过,手法快稳准,刺入孩子双手“十宣”穴(指尖)!每刺一穴,挤出数滴紫黑粘稠的血珠!十宣放血,泄热开窍醒神!做完这些,孩子脸上的赤红似乎褪去了一分,气息也平稳了些许。

这时,吏员也终于气喘吁吁地抓齐了药奔回。

桑吉立刻亲自检视药材,确认无误。他指挥亲兵取来药罐,亲自看火煎药。生石膏先打碎入罐,猛火急煎。待水沸,投入知母、生地、玄参、麦冬、丹皮、赤芍、钩藤。煎煮片刻,药气蒸腾,满室苦涩清冽之气。最后投入生大黄,再煎三沸,立刻离火!将芒硝、羚羊角粉倒入碗中,舀起滚烫的药汁冲入,用筷子急速搅匀!药汁呈现一种深沉而浑浊的褐红色,散发出霸道而奇异的药香。

“夫人,扶起小公子!” 桑吉沉声道。阿娜尔早已将化开的清热解毒丸药汁端来。桑吉一手端过那碗气味浓烈、药力峻猛的汤药,一手捏开孩子的牙关。孩子似乎有所感应,本能地抗拒,药汁难以灌入。

“得罪了!”桑吉低喝一声,左手拇指运力,在孩子下颌关节处一按一送!孩子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桑吉眼疾手快,将药碗凑近,小心翼翼地、却又极其果断地将那碗混合了汉藏两法精髓的救逆汤药,缓缓灌入孩子喉中!阿娜尔在一旁用布巾随时擦拭溢出的药汁。

一碗药灌下大半,孩子腹中竟发出咕噜噜的鸣响!桑吉立刻放下药碗,取过那半盏温热的清热解毒丸药汁,再次缓缓喂入。藏药温和清解,能护住胃气,缓和峻药之烈。

药刚喂完,桑吉立刻将孩子侧卧。他对阿娜尔道:“柳氏,取灶心土末,温水调成糊状!”

阿娜尔依言,迅速将研细的灶心土用温水调成稀糊。桑吉接过,用干净的木片挑起药糊,小心翼翼地敷在孩子神阙穴周围,厚厚一层。灶心土性温而敛,能温中止血,收敛浮阳,固护元气,引火下行!

做完这一切,桑吉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示意妇人将孩子放平,盖好薄被,沉声道:“半个时辰内,若小公子能解下燥屎,热退神清,便有转机。请静候。”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孩子依旧急促的呼吸声和药罐里残渣的轻微咕嘟声。冯震夫妇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孩子。两位军医也凑在近前,满脸的不可思议。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流逝。大约一炷香后,孩子腹中雷鸣之声更响!忽然,他眉头紧皱,小脸憋得通红,身体不安地扭动起来!

“要解手!快!”桑吉立刻道。

妇人连忙抱起孩子,早有准备的亲兵递过便盆。只听一阵稀里哗啦,孩子排出大量粘稠如胶、色黑如漆、恶臭无比的秽物!秽物排尽,孩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竟然缓缓舒展开来!脸上那不正常的赤红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滚烫的体温也明显下降!虽然依旧虚弱昏迷,但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不再是那种令人揪心的急促嘶喘!

“热退了!热退了!” 妇人摸着孩子的额头,喜极而泣!“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 冯震这铁打的汉子,此刻竟也虎目含泪,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猛地转身,对着桑吉,竟推金山倒玉柱般,一揖到地:“先生!冯震有眼不识泰山!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请受冯震一拜!”

桑吉连忙侧身避开,伸手扶住冯震:“大人快快请起!医者本分,不敢当此大礼!小公子腑气已通,热毒泄去大半,肝风暂平,真阴稍复,已无性命之忧。然病去如抽丝,元气大伤,后续还需细心调养。” 他提笔写下一张以沙参、玉竹、石斛、山药、莲子肉等益气养阴、健脾和胃为主的调理方子,嘱咐按时煎服。

冯震接过方子,如同捧着至宝。他激动地搓着手,对亲兵吼道:“快!取五十两纹银来!再拿两匹上好的绸缎!送给先生做诊金!”

桑吉却坚决地摇了摇头,将铃医的幌子轻轻一摆,正色道:“大人,诊金不必。小人行医四方,非为求财。能救小公子一命,亦是机缘。大人戍守边关,保境安民,劳苦功高,小人岂敢受此厚赠?只求大人行个方便,允我夫妇二人早日出关赶路便是。” 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冯震一愣,看着桑吉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以及他身旁那位始终低眉顺眼、却难掩疲惫风霜的“妻子”,心中涌起一股由衷的敬佩。这乱世之中,如此仁心仁术又不慕钱财的医者,实属罕见!

“先生高义!冯震佩服!” 冯震再次抱拳,语气真挚,“既如此,冯震不敢强求。来人!” 他唤过亲兵,“传我将令!即刻护送陈先生夫妇出关!沿途关隘,见此令箭,一律放行,不得留难!” 他将一枚刻有“肃州卫冯”字样的铜质令箭亲手交给桑吉,“此令箭可保先生一路畅通至榆林卫!算是冯某一点心意,万勿推辞!”

桑吉这次没有再拒绝。这枚令箭的价值,远非金银可比。他郑重接过,收入怀中:“多谢大人!”

冯震亲自将桑吉和阿娜尔送到院门口,看着他们重新整理好行装。当目光再次扫过桑吉马后那巨大的药筐时,冯震的眼神已无半分怀疑,只有深深的感激。他压低声音,带着军人的直爽:“先生,此去路途艰险,多加小心!若他日有缘,路过嘉峪关,定要来寻冯某,容我略尽地主之谊!”

桑吉和阿娜尔再次谢过,牵着马,在守备亲兵的护送下,迎着关城甬道尽头重新洒下的、略显苍白的阳光,向着东门走去。

沉重的城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隔绝了关内那肃杀凝重的铁血世界。前方,是通往酒泉的驿道,在戈壁残阳的映照下,延伸向未知的远方。药筐在桑吉马后微微摇晃,散发出混合着生死救赎气息的苦涩余香。阿娜尔悄悄松了口气,紧贴着胸口的那枚金刚杵,似乎也沾染了一丝暖意。嘉峪关的生死劫,终以仁心渡厄而安然度过。然而,那枚冰冷的令箭藏在怀中,如同一个沉重的烙印,提醒着他们,这条东行之路,每一步,都依然踩在刀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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