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韵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间,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
芙蓉帐暖,春宵苦短。当朱棡终于疲惫睡去时,常清韵轻轻起身,借着月光凝视他的睡颜。她用手指虚描着他的轮廓,从剑眉到薄唇,像是要把每一寸都刻进心里。
对不起...她在他唇上落下最后一个吻,泪水滴在他脸上,我要食言了。
次日清晨
朱棡是被尖叫声惊醒的。他下意识伸手去揽身侧的人,却只摸到冰凉的锦被。
殿下!不好了!赵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常小姐她...她...
朱棡赤脚冲出门外,顺着仆从们的视线看去——庭院的海棠树下,常清韵一袭白衣悬在枝头,晨风吹动她的裙摆,像是振翅欲飞的白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朱棡踉跄着走过去,脚下的碎石硌得生疼,却不及心头万分之一的痛。他颤抖着抱住那具已经冰冷的身体,发现她手中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是那枚白玉棋子,字朝上,染着她指尖的血。
为什么...朱棡将脸埋在她颈间,闻到的却是刺鼻的苦杏仁味——鸩毒。他这才注意到她嘴角干涸的黑血,和袖中掉出的空瓷瓶。
徐妙云跌跌撞撞地跑来,看到这一幕时,八岁的女孩死死咬住嘴唇,直到鲜血直流。她跪下来,轻轻掰开常清韵另一只紧握的手——里面是张字条:
殿下亲启
朱棡展开字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妾身一死,太子再无借口为难殿下。太原精兵三万,皆可为殿下所用。愿君...珍重。
落款处不是常清韵的名字,而是一朵小小的海棠花,画得栩栩如生,就像她第一次送他的那条帕子上的花样。
啊——!朱棡突然仰天长啸,声音凄厉如受伤的野兽。他紧紧抱住常清韵的尸身,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她苍白的脸上。
徐妙云默默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常清韵身上。她红着眼睛看向赵虎:备马,我要回应天。
小姐?
告诉娘...小女孩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告诉娘常姐姐是被太子逼死的。
三日后·应天坤宁宫
马皇后看着跪在面前的徐妙云,手中的茶盏地摔得粉碎。
你...你说什么?
徐妙云抬起头,眼中是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娘,常姐姐死了。她留了遗书,说太子用常家旧部的性命要挟她。
马皇后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赫然一抹猩红。玉儿慌忙上前,却被她挥手屏退。
棡儿呢?
棡哥哥...徐妙云声音哽咽,他抱着常姐姐的尸身三天不撒手,最后还是燕王殿下强行将他打晕,才让人入殓。
马皇后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那孩子...终究是走了她姑姑的老路。
徐妙云不解:
常遇春的妹妹,当年也是为了保全家族...马皇后没有说下去,只是紧紧抱住徐妙云,妙云,答应娘,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小女孩在她怀里重重点头,眼中却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七日后·太原晋王府
朱棡坐在灵堂里,面前是常清韵的棺椁。她已经换上了素净的衣裙,发间只簪着那支银簪,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仿佛只是睡着了。
朱棣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的三哥形容枯槁,眼中再无往日神采,只是机械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
三哥...朱棣单膝跪在他身旁,该入土为安了。
朱棡恍若未闻,只是轻轻抚过棺中人的脸颊:清韵最怕冷了...地下那么凉...
朱棣红了眼眶,突然抓住他的肩膀:三哥!常小姐用命换来的机会,你就这样糟蹋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朱棡心里。他猛地抬头,眼中的悲痛逐渐被某种可怕的东西取代:老四...
太子已经上奏,说你强掳官眷致其自尽。朱棣压低声音,父皇震怒,命你即刻回京请罪。
朱棡缓缓站起身,从怀中取出那枚染血的白玉棋子:备马,我要带她回家。
当夜,一支神秘的队伍离开太原,护送着灵柩向应天进发。队伍最前方,朱棡一袭白衣,腰间佩剑上缠着的青色剑穗随风飘动——那是常清韵留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
应天城外·暮色
护送灵柩的队伍在落日余晖中缓缓前行,朱棡的白衣早已被尘土染成灰黄。赤电马似乎感知到主人的悲痛,马蹄声都比往日沉闷。城门外,早有锦衣卫列队等候。
晋王殿下。指挥使毛骧抱拳行礼,目光扫过那具楠木棺椁,皇上口谕,命您即刻入宫。
朱棡下颌绷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剑穗:常氏的灵柩...
已备好停灵之所。毛骧侧身让路,请殿下随末将先行。
暮色中,朱棡最后看了眼棺椁,转身时青色剑穗在晚风中轻轻摆动,像极了那年上元节,常清韵在灯下为他系上这穗子时,鬓边垂落的发丝。
乾清宫·夜
朱元璋的怒吼震得殿内烛火摇曳:逆子!你还敢回来?!
朱棡跪在殿中央,背脊挺得笔直。龙案上的奏折劈头盖脸砸来,锋利的纸页在他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痕。
儿臣带常氏归葬。他声音沙哑,请父皇恩准。
朱元璋抓起御鞭狠狠抽下,强掳官眷致其自尽,朕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第一鞭抽在肩头,锦衣顿时裂开一道口子。第二鞭落在背上,立刻泛起血痕。朱棡纹丝不动,仿佛那具血肉之躯不是自己的。
马皇后从侧殿冲出来,一把按住朱元璋的手:重八!常丫头已经没了,你还要打死棡儿吗?
太子朱标站在阴影处,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幕。他注意到朱棡眼中那种死寂般的平静,比任何痛哭流涕都更让人心惊。
父皇。朱标上前一步,此事尚有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