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警局后,一股沉重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仿佛整个警局都被一层厚厚的冰层覆盖着,让人感到压抑和窒息。沈默和崔鹏紧紧抱着那个塑料收纳箱,对沿途投来的各种异样目光视若无睹,他们的步伐坚定而决绝,径直朝着技术科走去。
那个塑料收纳箱里装着的是一些偷拍的照片,尤其是那张写着沈默名字的照片,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到一阵刺痛。这张照片不仅让整个案子变得扑朔迷离,更像是一把火,将整个案件都烧得滋滋作响。
“查!所有东西!”沈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将箱子重重地顿在技术科负责人的桌上,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指纹、纤维、喷漆成分、打印纸来源、拍摄相机的型号……我要知道这混蛋是从哪个老鼠洞里钻出来的!”
他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在技术科内炸响,原本嘈杂的科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沈默的气势所震慑,一时间竟无人敢回应。
沈默转身离去,我连忙迈步跟上,然而脚步却有些踉跄。尽管手腕上的铐子已经被解开,但那股无形的束缚感却如影随形,紧紧缠绕在我的心头,让我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走进物证室,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第三个死者王强的随身物品整齐地摊放在桌上,仿佛在默默地诉说着他生前的故事。沈默崔鹏快步上前,他的步伐显得有些急切,仿佛对这些物品充满了期待。
他毫不犹豫地拿起那个装着死者衣物的袋子,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里的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但那件外套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它被泥水浸染得不成样子,原本的颜色已经难以辨认,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那条裤子也同样沾满了泥土,让人不禁想象死者在临死前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沈默崔鹏的眉头紧紧皱起,他似乎对这些发现感到十分困惑。他喃喃自语道:“他指甲缝里有手铐碎屑,衣服上却干净得只有泥?”这个疑问在他心中盘旋,让他无法释怀。
他拿起死者那双沾满泥泞的皮鞋,用手电筒仔细照射鞋底的缝隙。微弱的光线穿过缝隙,照亮了里面的每一个角落。然而,他并没有发现他所期望的东西——鞋底并没有手铐碎屑。
沈默崔鹏放下鞋子,目光锐利地看向我,仿佛在寻求我的意见。我能感觉到他的思维在飞速运转,试图解开这个谜团。
“碎屑只在指甲缝和那个仓库里出现。”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这说明凶手是故意将手铐碎屑塞进去的,而不是在搏斗或拖拽中自然磨损。”他的分析让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凶手精心设计的陷阱。
这一点,简直就是对之前关于凶手可能在制服死者过程中使用过手铐这一推测的致命一击!几乎完全推翻了我们之前的所有设想。
“不仅如此,”我紧接着说道,“还有王强棺材周围的那些脚印,实在是太规整了。如果这些脚印是他在被活埋前自己走出来的,或者是在与凶手的挣扎过程中被强迫走出来的,那绝对不可能呈现出如此规整的形态。这更像是……凶手特意穿上他的鞋子,然后事后精心布置的。”
沈默和崔鹏听后,都不约而同地微微颔首,他们的眼眸如同寒潭一般冰冷,仿佛能够洞悉凶手的每一个伎俩。
“的确如此,”沈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怒意,“他这分明就是在给我们演戏,一场虽然粗糙不堪,但目的却昭然若揭的闹剧。”
那么,这个凶手如此煞费苦心,究竟意欲何为呢?我眉头紧蹙,苦苦思索着其中的缘由。突然间,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他是想把这潭水搅浑,将嫌疑的矛头引向警局内部!”
这个想法让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暗自惊叹凶手的阴险狡诈。他不仅精心布置了一个看似天衣无缝的犯罪现场,更是巧妙地将警方的注意力引向了错误的方向,如此一来,真正的凶手便可以在暗处逍遥法外。
“那么,赵明辉是否具备获取这些内部信息的动机和能力呢?”我抛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毕竟,那个郁郁不得志的作家,似乎拥有一些能够实施这种阴险计划的条件。
“动机足够强烈。但能力……”沈默崔鹏沉吟,“他哥哥赵明远残废后,情绪一直不稳定,对警局怨气很深,可能会向他透露一些细节。但手铐碎屑……新型合金的,赵明远接触不到。还有偷拍我的那些照片,角度,时机……不是外行能轻易办到的。”
内部有人协助?或者,凶手根本就不是赵明辉?
就在这时,沈默崔鹏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脸色微变,走到角落接听。
我站在原地,看着物证台上那些冰冷的物件,试图将碎片拼凑起来。三个死者,都与多年前王强伤警案有关。凶手在用一种充满仪式感的方式复仇,并且不断留下指向警局的线索。现在,他甚至直接挑衅刑侦队长。
这不是简单的报复。这是宣战。
沈默崔鹏接完电话走回来,脸色更加阴沉。
“赵明辉找到了。”他说。
“在哪儿?”
“医院。重度昏迷。昨天凌晨在城郊公路上被一辆泥头车撞了,司机肇事逃逸。”
我心里一沉。昨天凌晨?那正是王强被活埋的时间段前后。
“巧合?”我问,但自己都不信。
“太巧了。”沈默崔鹏眼神锐利,“肇事车辆还没找到。赵明辉的手机不见了,他随身携带的背包也不见了。”
“背包里有什么?”
“据他哥哥说,有一个旧笔记本电脑,和他所有的采访笔记、手稿。”
旧笔记本电脑……纺织厂仓库里那台被格式化的电脑?
线索似乎指向赵明辉,但他偏偏在关键时刻出了“意外”,昏迷不醒。是灭口?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栽赃?
“去看看。”沈默崔鹏转身就走。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浓重。赵明辉躺在IcU病房里,身上插满管子,脸色惨白,毫无意识。他哥哥赵明远坐在轮椅上,守在玻璃窗外,眼神空洞,带着深刻的悲愤。
“我弟弟是被人害的!”一看到我们,赵明远就激动起来,轮椅撞在墙上发出闷响,“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关于王强那个杂碎的事!还有那些黑警!”
沈默崔鹏平静地看着他:“他查到了什么?”
“他不跟我说!只说快有结果了,说能还我清白,能让那些该死的人付出代价!”赵明远捶打着轮椅扶手,声音嘶哑,“他昨天出门前,还跟我说,要去见一个人,拿最后一份证据……”
“见谁?拿什么证据?”
“他不知道!对方很谨慎,只约了地点,没说身份。证据……好像是一段录音,或者视频?”赵明远努力回忆着,表情痛苦,“我劝他别去,危险!他不听!结果……结果就这样了!”
录音?视频?最后的证据?
如果赵明辉真的是去拿关键证据时被灭口,那说明他调查的方向是对的,并且触碰到了凶手的核心秘密。
“地点在哪儿?”沈默崔鹏追问。
“他不知道,对方临时通知的。他只在出门前,接了个电话……”赵明远突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他接电话的时候,好像……好像低声骂了一句‘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海。
沈默崔鹏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赵明远点了点头:“我们会查清楚。”
离开IcU,走廊里空无一人。沈默崔鹏停下脚步,背对着我,声音低沉得可怕:
“‘阴魂不散’……当年王强伤人案里,有个关键证人,外号就叫‘老阴魂’。他是个混混,提供了一些对赵明远不利的证词,后来……失踪了。”
我屏住呼吸。
“所有人都以为他跑了或者死了。”沈默崔鹏缓缓转过身,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混杂着震惊、恍然,以及一丝……被背叛的痛楚,“如果他没死……如果他一直藏在暗处……”
老阴魂,一个本应早已销声匿迹的人物。然而,如今他却有可能再度现身,而且还带着对当年所有涉案人员的深仇大恨。
这不禁让人深思,他是否真的有能力拿到手铐碎屑?毕竟,这并非易事。而他对警方办案流程和内情的了解程度,更是令人心生疑虑。此外,他又是如何能够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偷拍到沈默和崔鹏呢?
一个更为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闪现:难道“老阴魂”本身就是警察?亦或是,他曾经担任过警察一职?这个猜测让人不寒而栗。
沈默和崔鹏的目光交汇在一起,然后不约而同地越过我,凝视着医院走廊尽头那扇窗户。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连绵的雨丝如泣如诉,给整个场景增添了几分压抑和神秘感。
“查!”沈默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字,但却透露出他内心的决绝和坚定。他的嗓音有些嘶哑,显然是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和沉默,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话语中的力度。“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阴魂’给我揪出来!”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
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窗户,像无数追命的鼓点。真相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却更加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