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啸天声如洪钟,瞬间点醒了众人。
魂渊乃是无数怨魂聚合而成,其中必有一个最为强大、承载了最多怨念与记忆的“主魂”作为核心。只要主魂不灭,即便将其他分散的魂体尽数打散,它们也会在主魂的牵引下重新凝聚,或者主魂可以舍弃大部分魂体遁走,假以时日又能恢复。
“找出主魂!”凌啸天再次厉喝,周身金光更盛,如同烈日当空,将大片试图逃窜的黑色魂体灼为青烟。
然而,魂渊分散成的魂体实在太多,成百上千,如同炸开的马蜂窝,带着凄厉的尖啸,向着泥牛村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阴影钻去。
有的融入断墙,有的潜入地底,有的则试图冲破凌天宗弟子在村口布下的封锁阵法。
场面一时间混乱到了极点。
李子遇眸子扫过漫天飞舞的魂体。鸣鸾剑在她手中嗡鸣,剑心通明之下,她能隐约感受到,在那些混乱暴戾的怨念中,有一道气息格外凝实深沉,如同群蛇之首,虽隐于其中,却主导着所有魂体的流向。
“在那里!”她目光一凝,锁定了一道看似寻常、正试图钻入一口废弃灶台阴影的魂体。这道魂体颜色带着一丝暗红,其速度也远比其他魂体更快,更灵活。
没有丝毫犹豫,李子遇身随剑走,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瞬间跨越数十丈距离,鸣鸾剑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直刺那道暗红魂体!
那道魂体似乎察觉到致命威胁,发出一声尖锐的唳啸,不再隐藏,速度暴涨,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剑锋,向着村中那口古井方向亡命飞遁!
“想回老巢?休想!”凌啸天见状,岂容它再逃回那错综复杂的地下水域?他隔空一掌拍出,磅礴的大日掌力后发先至,如同一堵金色的墙壁,封死了古井入口。
与此同时,许太平口诵真言:“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困!”一个个金色的儒家真言飞出,化作一道环形壁垒,将那道暗红魂体困在了一片方圆不足十丈的区域。
徐听与剑七也迅速靠拢过来,与其他凌天宗弟子一起,将这片区域团团围住,防止其他散逸的魂体前来救援或干扰。
那道暗红魂体被困在狭小的区域内,左冲右突,却屡屡被逼回。它发出阵阵焦躁而怨毒的嘶鸣,周身暗红色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凌啸天眼中寒光一闪,掌心凝聚起一团极度凝练的金色火焰,那是大日道诀修炼到极高深处才能凝练的“纯阳真火”,对魂体鬼物有着致命的克制效果。
“孽障,伏诛吧!”他高举手掌,便要将其彻底镇灭。
“凌宗主,且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徐听忽然开口。
凌啸天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徐听:“三少庄主?”
徐听走上前,目光紧紧盯着那道被困住、依旧在不断扭曲挣扎的暗红魂体,眉头紧锁:“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魂渊为何对泥牛村残留的怨气如此契合,能如此迅速地吸收恢复?仿佛……这里的怨气本就是它的一部分,或者说,它与这口井,有着极深的渊源。”
他的目光转向方错,又看向那口幽深的古井:“凌宗主,可否在镇灭它之前,设法查看一下这主魂的记忆?或许……我们能从中找到这魂渊形成的真正根源,甚至……了解当年泥牛村惨案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方错闻言,身体猛地一震。他同样想知道,八年前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泥牛村?
凌啸天沉吟片刻,看了看那气息凶戾的主魂,又看了看眼神坚定的徐听和面露挣扎的方错,最终点了点头:“也好。此獠害人无数,将其记忆公之于众,让其罪行昭彰,亦是应有之义。况且,若能弄清根源,或可找到彻底净化此地怨气之法,避免日后再生祸端。”
他看向许太平:“许小友,儒门浩然气中正平和,有安魂定魄之效,可能引导其记忆显化?”
许太平面色肃然,上前一步:“晚辈可一试。需请凌宗主以纯阳真火暂时压制其凶性,子遇以剑意控制其魂核,防止其自毁,再由晚辈以‘问心术’引导其记忆碎片显化。只是……过程可能会看到一些……不堪之景。”
“无妨。”徐听沉声道,“方错……也需要看到真相。”
凌啸天与李子遇对视一眼,各自点头。
凌啸天掌心的纯阳真火并未散去,而是化作数道细小的金色锁链,如同拥有生命般,缠上那道暗红魂体。
魂体发出痛苦的嘶嚎,凶戾之气大减。
李子遇的鸣鸾剑悬于主魂上方,清冽的剑意如同冰水,渗透进去,牢牢锁定其最核心的一点灵光,让其无法做出激烈的反抗,包括自毁。
许太平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周身浩然之气不再刚猛,而是变得如同月华般柔和清冷。他闭上双眼,神识如同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被压制的主魂,口中吟诵着安魂咒文。
随着许太平的施法,众人的神识几乎同时看到了那些记忆碎片。
最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只有无边的冰冷和窒息感。仿佛沉溺在深水之中,四周是滑腻的井壁,身体被无数冰冷的、纠缠的东西缠绕着,挣扎着,却无法上浮。
绝望不断冲击着脆弱的意识。
“……冷……好冷……娘……阿爹……救我……”
一个微弱的女声,在众人的识海中响起,带着稚嫩的颤抖。这声音……并非方错记忆中任何亲人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女。
景象逐渐清晰了一些。那是一个狭窄、阴暗的空间,依稀能辨认出是井底的景象。
浑浊的冰水淹到了胸口,四周是滑腻的青苔和坚硬的石头。不止她一个,还有其他的……魂体。
没错,此时的主魂已然是魂体。
无数模糊的、透明的影子在黑暗中沉浮,彼此挤压、纠缠,发出无声的哀嚎。
“为什么……为什么……”少女的意念充满了茫然与恐惧。
记忆碎片跳跃着,开始向前追溯,试图寻找这一切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