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维恩的掌心流下，沿着铁链滑进地面裂缝。那道浅痕还在渗血，他没有去擦。徽章贴在胸口的位置有些发烫，像是吸收了什么。铜镜里映出他的脸，左眼暗金，右眼银白，瞳孔深处仍有微光闪动。他知道封印没完全起效，体内的魔力虽然被压住，但还有一丝能调动。这是伊格尼斯教他的法子，叫隐脉术，能在锁链之下留一线生机。
他把徽章重新塞进内衬，手指碰到那本薄册子和黑色石片。册子上的字迹是手写的，日期清楚写着三月十七日，记录的是格雷独自进入禁术区的事。这件事不合规矩，藏书阁有登记制度，六阶以下不得入内，而格雷身为保守派首领，权限足够，但他偏偏选在深夜调阅《灵魂撕裂》原始卷宗，而且事后没有留下任何借阅痕迹。这说明他在掩盖什么。
石片上有划痕，不是随意刻的，更像是坐标标记。维恩记得艾莉亚提过一种古老的定位方式，用星轨投影对应地下通道的节点。这块石头可能是某段路径的关键点。他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这次不是守卫那种整齐的步伐，而是缓慢、带着停顿的节奏。那人走到门前，停下，从门缝下推进来一个木盒。
维恩没立刻去捡。他盯着盒子看了几秒，才起身走过去。盒子表面没有符文，也没有咒印残留。他蹲下身，打开盖子，里面空无一物。可就在他准备合上时，盒底发出轻微震动，一张折叠的羊皮纸弹了出来。纸上画着一条通往学院实验室的路线图，旁边标注了时间——明日辰时换班，三分钟间隙。
“你终于肯看明白了。”莱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低得几乎听不清。维恩抬头看向铁栏，看到对方的脸。莱恩穿着普通教师长袍，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没有拿灯，整个人像是融在通道的昏暗里。“我知道你不信我。我也知道你现在怀疑所有人。”
维恩站起身，靠着墙，没有说话。他看着莱恩，目光落在对方的手上。那只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某种压抑的情绪。他用左眼凝视过去，能感觉到对方的灵魂波动不稳，心跳加快，呼吸变重。这不是伪装出来的状态。
“格雷不只是想把你关起来。”莱恩继续说，“他是要让你背负罪名，成为献祭仪式的一部分。你知道命石碎片为什么会被偷吗？因为你身上那块，是唯一能激活伪神封印松动的钥匙。他昨晚见了骨鸦，交出了从你房间取走的那块碎片。”
维恩眼神一紧。他确实丢了一块命石碎片，是在战斗后清点物品时发现的。当时以为是掉落，现在看来是被人刻意拿走。他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莱恩沉默了几秒，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道微弱的光芒浮现，接着是一段影像缓缓成形。画面中，格雷站在废弃的地窖里，对面是骑骸骨巨鹰的骨鸦。两人之间悬浮着一枚刻有学院纹章的命石碎片。格雷说：“封印松动之时，便是新神降临之日。”骨鸦发出沙哑笑声，接过碎片放进胸口的凹槽。
维恩认出了那枚碎片。那是他在灰烬镇觉醒那天，艾丹交给他的东西。上面的纹路独一无二，不可能伪造。影像结束，莱恩收回手掌，脸色苍白了一些。这种魔法会消耗精神力，尤其是重现真实场景的时候。
“这不是幻术。”莱恩说，“这是我用记忆水晶录下的。艾莉亚留下的最后一个装置，埋在学院地底。她早就怀疑格雷有问题，只是没有证据。直到你出现，他们开始行动了。”
维恩低头看着手中的册子。一切都对上了。伪造禁术抄本，栽赃流浪法师，封锁灵枢，都是为了让他无法反抗。而真正的目的，是利用他的双天赋作为媒介，配合命石碎片打开封印。黑袍说过的话在他脑子里回响——“十卷残典在王都地底”，原来指的是这里。
“你为什么要帮我？”维恩终于开口，声音很沉。
“因为我欠艾莉亚一条命。”莱恩说，“也是因为她相信你能改变这一切。我不指望你现在就信我，但我需要你做出选择。明天审讯前会有三分钟换班空档，守卫会离开岗位去交接。如果你愿意试一次，我就给你机会。”
维恩盯着他，很久没动。然后他问：“你要我做什么？”
“逃出去不是目的。”莱恩说，“真相才是。实验室里有记录所有实验数据的水晶柱，包括他们如何篡改你的档案，如何植入虚假记忆痕迹。只要你拿到那段记录，就能证明你是被陷害的。但那里有双重结界，只有双天赋者才能穿透。”
维恩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唯一的突破口。但他也清楚，一旦失败，不仅自己会被永久封印，连莱恩也会被牵连。这个人冒着巨大风险来送情报，动机或许复杂，但此刻提供的信息无法否认。
“你不怕这是陷阱？”维恩问。
“怕。”莱恩承认，“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昨天你在城墙上挡住魔兽潮，今天他们却要把你当异端烧死。这个世界已经错了太久。”
维恩低头看了看锁链。符文还在发光，压制着他的力量。但他能感觉到隐脉术在缓慢运转，那一丝魔力正在积蓄。只要三分钟，只要一次机会，他就能动手。
“我会等那个时间。”他说。
莱恩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说：“艾莉亚教过我们一个暗号。钟声两短一长，意思是‘风暴将至’。明天早上，你会听到它。”
话音落下，他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尽头。维恩回到石床边坐下，把册子和石片藏进内衬最深处。他闭上眼，开始调整呼吸。血液已经干涸在掌心，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他把手贴在胸口，感受徽章的温度。
远处钟声响起。两短一长。
血液顺着指尖滴落，砸在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