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望着祁同伟殷切的眼神,心中百味杂陈。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子在副省长的问题上已经钻了牛角尖?
但作为汉大帮的掌舵人,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在省委会议上力荐祁同伟。
这不仅仅是为了祁同伟,更是做给整个派系看的。他要让所有追随者明白,跟着他高育良,就绝不会被亏待。即便梁群峰已经退居二线,但只要祁同伟还是梁家的女婿,这层关系就还有利用价值。
程度坐在一旁,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他看破却不能说破。祁同伟这些年越来越急功近利,从公安厅长到副省长看似一步之遥,实则隔着天堑。
更何况,沙瑞金一旦到任,祁同伟就更没有机会!
老师,那副省长的事......祁同伟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
你还提这事!高育良突然拍案而起,紫砂茶壶被震得叮当作响。他指着祁同伟,手指微微发抖: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整天就盯着这个副省长!
他怎能不恼?这个曾经最得意的弟子,如今却成了最大的软肋。前些天田国富已经隐晦地提醒过,省纪委收到不少关于公安系统的举报信......
吴惠芬连忙打圆场:同伟啊,有你老师和程书记在省委,进位副省还不是早晚的事?她一边说着,一边给高育良续上热茶,老高,消消气。
祁同伟这才意识到失态,急忙低头认错:老师,我错了......可垂下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不甘。他想起昨天接到的那通电话——赵瑞龙在山水庄园喝醉后说的那句:祁厅长,您要是当不上副省长,有些账本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好了,喝茶吧。高育良重重坐回沙发,突然觉得疲惫不堪。57岁的年纪,若不能更进一步,等待他的就只剩下二线闲职了。他瞥了眼正在品茶的程度,又看看心神不定的祁同伟,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如果自己不能接任省委书记,祁同伟这辈子恐怕都迈不过副省这个坎了。而更可怕的是,一旦沙瑞金空降........
窗外,暴雨下得更急了。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拳头在叩击。高育良望着水雾朦胧的窗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汉大讲课时说过的话:政治这盘棋,一步错,满盘皆输。
而现在,他似乎正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
”程书记,万一沙瑞金真的空降,我等如何应对?“高育良对沙瑞金了解不多,只是在报纸上看过其人。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程度缓缓的说道。
对于沙瑞金即将到来,程度多少有些期待!汉大帮在汉东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如能收归自己所用,真的是如虎添翼!
“看来程书记早有了应对之策!”昊惠芬笑道。
“沙瑞金其人仗着王家女婿和他老爹这个身份,刚愎自用,锋芒毕露,狂妄无比,早晚必惹祸事!”程度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虽然程度并没有说如何对付沙瑞金,但身上的那份自信,让高育良和惠芬佩服!
”育良书记,我看天有些晚了,要不今天先这样吧!”程度站了起来,就要起身告辞:“对了,有一件事忘说了!”
“当时抚养沙瑞金的警卫班中,陈岩石就是其中之一!”
“原汉东省检查院常务副检察长陈岩石,陈老?”高育良也跟着站了起来问道,说起陈岩石,他还是十分尊重的。
一身正气,为了老百姓的利益奔走,在汉东官场上算得上一个’好人‘,一股’清流‘!
”陈老?“祁同伟双眼一亮,当年他与陈阳谈恋爱,因为出身,被陈岩石所不喜,陈阳毕业之后,被陈岩石安排到了燕京嫁了一家高门大户。
抛开陈阳,祁同伟与陈海也相交莫逆!
自从当上省厅副厅长之后,陈岩石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若是走陈老这条路,能不能解决副省长的问题?
”道不同,不相为谋!“程度看了一眼祁同伟,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堂堂的公安厅厅长,去赵立春家哭坟也就罢了。
还跑去陈岩石家的小院锄地!所作所为,哪有一个厅长的样子?但念及过往的交情,程度还是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程书记,有机会我介绍陈老跟你认识,还有他儿子陈海,现任汉东省检察院反贪局局长,我兄弟!“祁同伟得意的说道。
此时,程度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这祁同伟是什么脑回路,你现在公安厅厅长了,人家就能看得起你?
听说陈岩石与新来的省委书记有关系就送上去攀附?人家来汉东的意图都没有搞明白,把自己送上去?
”学长,不必了,陈岩石此人,我有耳闻,听说此人离而不休,还搞了一个什么第二检察院!成天对省委、省政府指手画脚!“程度强烈了表达了对此人的不满。
谢家上位之后,正在清理离而不休,退而不休的情况。
一直在致力于政府的纯洁性,高效性,独立性,不受已离休人员的干扰。
”陈老也是为人民服务嘛,多一种声音总是好的!“高育良解释道,他骨子里有一种文人风骨。
又是从那个年代走出的大学生,受到很深的英雄的影响。
对于陈岩石,除三节之外,日常没事,他也去看望他,所以,他不希望程度对陈岩石有所误会。
育良书记,吴老师,我先走了!程度没有继续深入话题,起身整了整西装,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
高育良和吴惠芬连忙站起来相送,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热情。
我送送你!高育良语气温和,却又不容拒绝。
程度笑着摆了摆手:老师,您家我都来了多少回了,哪还用得着送?
高育良故作严肃地纠正: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我们是同志,是一个班子的成员,万一被人传出去,还说我们搞小团体呢!
话虽如此,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种关系在省委常委会上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官场之上,有些事可以做,但不能说;有些关系可以存在,但不能挑明。
吴惠芬适时插话:同伟,你去送送程书记。她转向程度,笑容温婉:你看你,来都来了,还带了礼物,饭都没吃上一口。下次早点来,我多做点你爱吃的。
祁同伟立刻会意,起身引路:程书记,请。
程度点头致意,刚要迈步,吴惠芬却突然从一旁的檀木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给程度:程书记,这是我和老高的一点心意。
程度接过,入手沉甸甸的。他打开一看,竟是一支金笔,笔身上镌刻着某位已故元首的亲笔题字,笔帽顶端还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红宝石,在灯光下泛着内敛而尊贵的光泽。
这种笔,本该是陈列在博物馆里的文物。
但在某些圈子里,大家都知道,博物馆里的东西,往往只是某些人家里藏品的复制品。这支笔几经辗转,最终被高育良以文化交流的名义,从某位收藏家手中高价购得。原本,他是准备送给赵立春的......
程度不动声色地合上锦盒,语气真诚:吴老师,这太贵重了。
高育良摆摆手,镜片后的目光意味深长:宝剑赠英雄,好笔配良才。程书记在吕州大刀阔斧搞改革,这支笔,就当是我们对你的一份支持。
程度不再推辞,将锦盒收进公文包:那就多谢育良书记和吴老师了。
走到门口时,高育良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有机会带小江一起来坐坐。
—这个程度,把自己的妻子保护得极好,极少带出来应酬。以至于汉东的官员们,连个巴结江家的机会都找不到。
程度微笑点头:一定。
夜色中,祁同伟撑着伞,一直将程度送到车前。临别时,他压低声音:程书记,关于沙瑞金的事......
程度拍了拍他的肩膀:学长,沉住气。说完,转身上车。
黑色的奥迪缓缓驶离省委家属院,雨幕中,尾灯的红光渐渐模糊。
高育良站在窗前,望着远去的车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吴惠芬走到他身旁,轻声道:这支笔送出去,值吗?
高育良淡淡一笑:比起一个可能的盟友,一支笔算什么?
“老师......
你怎么回来了?”高育良意外的问道,这个祁同伟,现在一点眼力介都没有了吧?自己让他送,他就送到门口?
老师,程书记带着司机呢!”祁同伟委屈的说道。
“他现在家在京吕州,你做为京州东道主,尽一下地主之谊怎么了?况且你还是学长!“高育良不解的说道。
”老师,我一直在想程度的话到底有分真,我一直觉得立春书记有给......
这个不必说了!“高育良打断祁同伟:”不管他的话有几分真,有一句话他说得对,不管我有没有当上省委书记,都有做两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