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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行程重心,便是护送姥姥返回山城老家休养。

郭少云特意让郑芝儒的助理帮忙,订了四张从魔都直达山城的软卧车票。他特地要了一个完整的包厢,四张票正好将上下四个铺位全部包下。多买一张票,图的就是这份清静与私密,避免外人打扰,能让姥姥得到最好的休息,也让他和赵绮梦能有一段真正独处的、不被外界干扰的旅程。

由于车票时间关系,他们又在魔都等待了两天。出发这天上午,郭少云拉着赵绮梦去超市进行了一番大采购。想到这趟绿皮火车要晃晃悠悠地行驶将近40个小时,他几乎把整个零食区都扫荡了一遍:各式各样的薯片、坚果、肉脯、果脯、巧克力、饼干,还有新鲜的水果、酸奶以及成提的矿泉水和饮料,足足装满了两个大购物袋。

然而,真正的大头还在后面。这几天,郭少云没少给赵绮梦和姥姥买东西,从应季的新衣、舒适的鞋子到各类保健品、生活用品,零零总总,原本的行李箱根本塞不下,后来愣是又添置了一个28寸的巨大行李箱才勉强装完。

到了出发时,郭少云看着赵绮梦那个同样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和自己新买的28寸巨无霸,一咬牙,干脆把自己的登机箱寄存在了郑芝儒那里,转身又去买了一个32寸的超大行李箱,才总算把所有人的行李都归置妥当。

进站上车的这段路,堪称一场艰苦的“长征”。魔都火车站永远人潮汹涌,郭少云一个人推着那个32寸的“庞然大物”和28寸的“巨无霸”,赵绮梦也奋力推着两个行李箱,姥姥大病初愈,只背着一个轻便的随身小包,但走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也需格外小心。郭少云额头上青筋都微微鼓起,既要稳住重心不稳的大箱子,又要时刻留意身后的姥姥和赵绮梦,汗水迅速浸湿了他的t恤后背。赵绮梦也是香汗淋漓,脸颊绯红,努力在人流中开辟道路。

三人好不容易挤过检票口,顺着拥挤的站台找到他们的车厢和包厢,将几个沉重的行李箱连拖带拽地弄进去安置好,郭少云几乎是脱力般地往靠门的下铺一瘫,后背重重靠在冰冷的隔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珠顺着发梢不断滴落,胸膛剧烈起伏。

赵绮梦也是累得够呛,她先扶着姥姥在对面下铺坐稳,一回头看到郭少云那副“惨烈”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她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从口袋掏出一包纸巾,走到郭少云身边坐下,抽出纸巾,仔细地、轻柔地替他擦拭额头上、脖颈上的汗水。

姥姥看过来,脸上露出慈祥而理解的微笑,她慢悠悠地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老花镜戴上,然后又掏出一张被仔细折叠成方块的报纸,缓缓展开,将头彻底埋进了报纸后面,仿佛瞬间就对报纸上的新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将小小的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郭少云和赵绮梦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赵绮梦凑近他,飞快地在他汗湿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继续手上的动作,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今天你累坏啦!我们的大功臣!”

郭少云在姥姥面前不敢太放肆,只是伸出手,宠溺地在赵绮梦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眼中满是温情。

“呜——”

汽笛长鸣,列车缓缓开动了。

窗外的繁华都市景象开始逐渐后退,加快,然后被不断掠过的郊区景象取代,最终,视野开阔起来,绿色的田野、起伏的山峦如同缓缓展开的画卷,映入眼帘。

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像一首单调却令人安心的催眠曲。一番劳顿后的郭少云,背靠着隔板,在这规律的晃动和赵绮梦身边传来的淡淡馨香中,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他甚至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就那么坐着,头微微歪向一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赵绮梦看着他熟睡的侧脸,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还带着未干的汗迹,宽阔的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平日里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或戏谑光芒的眼睛此刻安静地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竟显出几分难得的乖巧和孩子气。

“原来睡着的他,也这么好看……”赵绮梦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小心翼翼地挽住郭少云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他坚实可靠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和平稳的心跳,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和幸福感包裹了她。在这令人放松的节奏里,她竟也抵挡不住困意,依偎着他,慢慢进入了梦乡。

姥姥从报纸上方抬起眼,正好看到这对年轻人相互依偎着熟睡的模样,像两只疲惫又依赖彼此的小兽。她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她蹑手蹑脚地起身,拿起报纸,轻手轻脚地拉开包厢门,走到车厢连接处的临窗折叠椅坐下,享受着独自看报的宁静,顺手还将包厢门轻轻带拢,留给里面一片完整的、静谧的私密空间。

不知是因为昨晚上思绪万千没睡好,还是这旅途的摇晃太过催眠,郭少云的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竟然直接从中午睡到了下午四点。

他是被手臂上传来的阵阵酸麻和无比柔软温暖的触感唤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赵绮梦乌黑柔亮的发顶,微微侧过头,就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清新好闻的香气。原来赵绮梦一直紧紧抱着他的手臂,枕着他的肩膀熟睡。

郭少云心中一片柔软,想让她躺到铺位上睡得舒服些。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想将手臂抽出来。没想到,赵绮梦即使在睡梦中,也仿佛生怕他离开似的,抱得紧紧的,嘴里还发出无意识的、像小猫一样的咕哝声。

郭少云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只得改变策略。他身体微微倾斜,想用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背和脖颈,让她缓缓滑躺到铺位上。就在他刚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准备直起身喘口气时——

忽然,那双柔软的手臂猛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向下一带!

郭少云完全没料到这一出,猝不及防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惊呼一声,赶忙用手撑住自己才没完全压下去。他抬起头,目光正好撞进赵绮梦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的、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眸里。

此刻,两人鼻尖相对,呼吸可闻,赵绮梦吐气如兰,眼中水波流转,轻声问:“去哪?”

郭少云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我……我渴了,想去拿瓶饮料。”

赵绮梦闻言,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大胆地仰起头,主动吻住了他的唇。这个吻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不容拒绝的温柔,半晌才分开。

赵绮梦面色绯红,眼波迷离,轻声问:“还渴吗?”

郭少云只觉得体内仿佛有座小火山即将爆发,血液都在沸腾!这丫头,简直是在玩火!

赵绮梦看着他眼中翻滚的暗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个灵巧的翻身,竟将郭少云压在了身下!她撩了一下散落在额前和脸颊的头发,这个动作带着一丝不自知的妩媚,然后缓缓地、带着一丝试探和决绝,向着郭少云靠近……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而炙热,温度急剧攀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咔哒。”

紧闭的包厢门锁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两人如同触电般,瞬间从意乱情迷中惊醒,以惊人的弹跳力迅速分开,端坐到铺位边缘,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腰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像两个被老师突然抓包的小学生,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红潮和一丝慌乱。

果然,包厢门被推开,姥姥探进头来。她先是看了一眼正襟危坐、表情“严肃”的两人,然后把老花镜往鼻梁下拉了拉,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了一圈,脸上露出一种“我什么都懂”的了然笑容。

她没说什么,只是走进来,径直走到装食物的袋子前,从里面拿出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走过来,一人手里塞了一个。

“吃吧!补充点维生素。”姥姥语气轻松,带着看透一切的豁达,“姥姥我又不是啥老古董,别整这出!放松点,啊?”

说完,她自己先咬了一口苹果,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郭少云和赵绮梦手里握着苹果,脸颊烧得厉害,恨不得当场在火车地板上找个缝钻进去。

晚餐是郭少云去餐车买来的快餐。饭后,郭少云和赵绮梦两人面对面坐在了软卧包厢外的折叠凳上。夜色渐浓,窗外是飞速倒退的、模糊的山野剪影。

赵绮梦拿出自己的mp3播放器,插上耳机,然后将其中一只耳机轻轻塞进郭少云的耳朵里。舒缓的音乐流淌进来,隔绝了车厢的嘈杂。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此刻的天空是美丽的蓝调时刻,尚未彻底陷入黑暗,远山和天际交汇处残留着一抹瑰丽的霞光,静谧而治愈。

听着耳机里共享的旋律,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一种无声的默契和安宁在两人之间弥漫。

良久,赵绮梦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打破这份宁静:“少云,我想……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那么没有安全感吧?”

郭少云转过头,看向那个专注望着窗外、侧脸在微弱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和脆弱的女孩,心中微微一疼,柔声回答:“没有。我之前说过,如果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赵绮梦把头靠在冰凉的窗框上,依旧侧着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世界,仿佛在对窗外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上次叔叔阿姨来的时候,我真的……真的好羡慕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凄凉,“你有一个那么幸福美满、温馨有爱的家庭。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后来,他们各自又成立了新的家庭……”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还都有了各自的孩子。而我……好像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从小就是在各个亲戚家里长大的。起初,是和姥姥姥爷在一块,那大概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后来姥爷生病……我就去了舅舅家,舅舅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就又去了姑姑家……我很早就知道,什么都得靠自己。”

“我从高中就开始打工,半工半读……加上我母亲偶尔给的一点钱,才勉强凑够了上大学的费用。之后,我就全靠勤工俭学和奖学金读完了大学……”她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种历经世事的疲惫,“有时候我会想,也许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吧……让我在机场和你撞了个满怀……世事就是这么奇妙,在我最无助、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你把那个骗子送了进去,还……还成为了我的依仗。”

说到这里,她忽然坐直了身体,转过身,极其认真地看着郭少云的眼睛:“少云,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郭少云毫不犹豫地点头:“好,你说。”

赵绮梦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神里带着恳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骗我。哪怕……哪怕有一天,你不再……不再喜欢我了,也请你一定要直接告诉我。不要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最后一个才知道。”

郭少云心中一痛,猛地抓住她微凉的手,紧紧握在手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傻丫头,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我郭少云认定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变!”

赵绮梦脸上露出一抹凄然的微笑:“我想……当年我爸爸,应该也是这么跟我妈妈说的吧?”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痛了郭少云的心脏。他明白了她内心深处所有不安的源头。

他不再解释,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郑重无比地承诺:“绮梦,我答应你。绝不瞒你,绝不骗你。”

赵绮梦看着他眼中无比的真诚和坚定,仿佛终于卸下了心中最后一块巨石,长长地、深深地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真正轻松的笑容:“好了,我把我的顾虑,我的恐惧,全部说完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去胡思乱想,我不会再害怕失去了。我只想好好和你在一起,直到……直到……”

她的话音未落,郭少云已经猛地站起身,探过小小的桌板,用一个热烈而深情的吻,彻底堵住了她未尽的话语。

窗外,夜色终于完全笼罩了大地,列车如同一艘温暖的舟船,载着两颗紧紧相依的心,在无边的夜色与连绵的山峦中,坚定地驶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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